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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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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爾哈赤實在氣極了,坐在凳子上直喘粗氣兒。兩個侍衛把阿布什繩捆索綁,吊在門口的大樹上。 這時,阿布什並沒有住口,仍在聲嘶力竭地叫著、喊著:「你殘暴、陰險、毒辣,你是魔鬼! 你無恥、卑鄙、野蠻,你是惡棍! 你忘恩負義,不講良心,你是無賴! 你反復無常,狼心狗肺,你是畜牲!」 張一化幾次催促努爾哈赤說:「咱們走,別計較他,這是一個瘋子!跟這樣的人生氣,既不值得,也有失身分!」 努爾哈赤在阿布什的罵聲中走了,他對侍衛們說:「要吊他三天三夜!……」 未等三天三夜,阿布什已奄奄待斃了,第二天夜裡,死了。 努爾哈赤回去以後,仍是怒不可遏。他命令代善領五千兵馬,去黑扯木,把舒爾哈齊捉來。 又派人把武爾坤吊起來,下面放了木柴,他親自去問武爾坤道:「你為什麼刺殺俺?」 武爾坤看他一眼,冷笑一聲,一言不發。 努爾哈赤又問道:「你若講出是受誰指使的,俺立馬就放你!」 武爾坤只是冷笑幾聲,對著努爾哈赤吐唾沫,仍是一言不發。 努爾哈赤命令點火,木柴燃著了,熊熊的火焰炙燒著武爾坤。只聽他大聲罵道:「努爾哈赤!你不得好死!俺要化成厲鬼,向你索命!」 武爾坤被活活燒死了。 且說舒爾哈齊在黑扯木,這些日子總覺得心神不寧,儘管瓜爾佳百般體貼,他還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嘴裡自言自語地說:「難道要出什麼事麼……」 說來也巧,第二天佛阿拉家中便來了人,告訴舒爾哈齊說:「阿布什與武爾坤都被汗王派人抓去了,說他二人陰謀刺殺汗王。」 聽到這個消息,舒爾哈齊當即昏倒,過了好長時間,才蘇醒過來,嘴裡不停地說:「阿布什完了,武爾坤完了,咱們都要快完了!完了,完了!……」 又過了一天,佛阿拉家裡來人哭著說:「阿布什被活活吊死!武爾坤被活活燒死!」 頓時,全家大哭起來,舒爾哈齊坐在那裡,兩眼發直,嘴裡斷斷續續地說著:「太殘……殘忍了!太……太殘忍了!」 正當全家號陶大哭之時,突然,一個家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看到兩眼哭得通紅的瓜爾佳,他急急忙忙地說道:「快!告訴二王爺,軍隊快要來殺他!他必須立即藏起來!快藏!」 那家人又告訴瓜爾佳說:「軍隊已經將黑扯木圍起來了,俺是冒著生命危險,偷偷地越過防線,一點一點地爬著,溜進來的。」 此時,瓜爾佳在屋子裡發瘋似地跑來跑去,驚慌地說:「快穿好衣服!快!軍隊快要來了!」 她披頭散髮,那長長的黑髮,在後面拖著,像孔雀的長尾巴。她一邊跑著,一邊喊叫著:「快!軍隊快來了!」 驚恐不安的氣氛,籠罩了這個連續幾天沒有安穩的家庭。那只名叫黑豹的獵犬,似乎也感到了緊張氣氛,狺狺的吠個不停。 舒爾哈齊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想著:軍隊來了?為什麼要殺俺?…… 「開門!」 大門口傳來高聲叫門聲音。 「你們要幹什麼?」 家人們用力頂著大門,向外面發問。 「找舒爾哈齊!」 士兵們大聲地叫嚷著,繼續砸門。 門被推開了。 當舒爾哈齊聽到院子裡雜亂的腳步聲時,身披盔甲的士兵很快就沖進了他的屋子。 他們手執明晃晃的大刀,指著椅子上的舒爾哈齊,把他團團包圍起來。 「你們憑什麼沖進俺家裡來?」 舒爾哈齊把臉轉向代善,厲聲問道。 「俺是在執行命令,」代善說,「要把你帶到佛阿拉去!」 「誰的命令?」舒爾哈齊問。 「父王的命令。」 舒爾哈齊輕蔑地掃了代善一眼,緩緩地站起身來。他走到洗臉間,拿過毛巾擦了把臉,整了整衣服,隨後走出大門,在軍隊的押送下,離開了黑扯木。 代善遵照努爾哈赤的命令,把舒爾哈齊押到了一間特別的屋子裡。鐵門牢牢地關著,牆上只留兩個小洞,是送飯食,倒便溺的進出口。 這屋子陰暗、潮濕,全部面積只有五、六尺方圓。漆黑一團的屋子裡,飛滿了蒼蠅和蚊子,蝙蝠附在房笆上,壁虎在牆上亂竄。 一張小小的鐵床上,鋪著一條草席,那上面生滿了蝨子和跳蚤。那廁所,便是在牆角裡挖個小坑。 舒爾哈齊在小鐵床上躺下,怎麼也睡不著。他兩眼看著牆上的兩孔小洞,思潮滾滾,往事一件件、一樁樁地湧現出來。 舒爾哈齊的童年並不幸福。雖然出身在建州衛指揮使的家庭,但是母親早死,給兄弟三人留下苦難的生活。 他一娘同胞三人,努爾哈赤、舒爾哈齊、雅爾哈齊。母親死時,他才八歲,努爾哈赤大他兩歲,雅爾哈齊小他兩歲。 由於後娘的虐待,他十三歲時候,兄弟三人被趕出了家門。 那時的情景,舒爾哈齊還記得清清楚楚。他們兄弟三人,走了一天,後來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兄弟三人坐下來,努爾哈赤掏出祖父給的銀兩,三人平均分了,又抱在一起大哭一場。 以後,三人各奔東西。舒爾哈齊先是在撫順街上討飯吃,一家飯店老闆收留了他。 在飯店裡幹了不到兩年。一天,撫順關的李成梁到這家飯店喝酒,走時匆忙,將一手提包丟在店內。 舒爾哈齊拾到以後,就親自送去交給李總兵。原來那提包裡不光有錢,還有一分重要的文件。這位李大人一時高興,便將他留在身邊。 由於舒爾哈齊能吃苦耐勞,深得李成梁的喜歡,不久,便被提拔為親兵的小頭目。 後來,大哥努爾哈赤在佟家莊園人贅以後,到撫順賣馬,兄弟二人才得以見面。 不久,李成梁聘請努爾哈赤幫助訓練兵馬,兄弟一起吃住,共同受到李成梁的信任。 為了報父祖之仇,他們才離開撫順,一同走上征戰的歷程。 從萬曆十一年,他們帶兵攻打圖倫城以後,兄弟二人,在統一建州的各個戰場上,總是並肩戰鬥,出生入死,相互關照,關係是多麼親密啊! 可是,隨著勢力的強大,軍隊數量的增加,特別是在佛阿拉「自中稱王」之後,大哥努爾哈赤逐漸妄自尊大,獨斷專行,目中無人了。 從此,大哥再不把自己的親弟弟當作助手,而是看作一般將領都不如的奴僕了。 平日裡帶兵打仗,只給少量的兵馬;稍有不滿意,便橫加訓斥。對俺手下的幾員將領,如常書、納奇布、武爾坤,百般仇視,多方刁難。對他們大功小獎,小錯重罰。 舒爾哈齊越想越氣。俺搬到黑扯木以後,目的是遠避他,躲著他。未想到移居沒有一年,就對俺開了殺戒,吊死阿布什,燒死武爾坤,如今又關了俺。這心腸也太狠了! 舒爾哈齊怎麼也想不通,大哥把俺看得比哈達的猛格布祿、烏拉的布占泰還危險。他們被俘以後,都放回去了,為什麼硬要置俺於死地呢?…… 在那陰森漆黑的小屋裡,舒爾哈齊一連想了三天三夜,終於找到答案—— 他是怕俺奪他的王權,爭他的王位! 由此,舒爾哈齊也想到,他不會放自己活著出去了!他必欲置自己於死地,這是肯定無疑的了。 在那肮髒潮濕的小屋裡,舒爾哈齊過著人世間最惡劣的生活。這且不提。 再說努爾哈赤吊死了阿布什、燒死武爾坤之後,又派代善將舒爾哈齊關進那間小屋裡,內心裡也並不平靜! 舒爾哈齊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二十多年來的浴血奮戰,建州女真能有今天的輝煌,也有他的一分血汗! 但是,他太不自量力了!如今,才統一了建州各部,他就要與俺分庭抗禮了。將來,俺還要統一海西四部,統一東海女真,黑龍江女真等,還要攻佔遼沈,打進關去,登上北京皇帝的龍庭。到那時,他會更加眼紅,鬧得更加厲害。說不定,他會來個取而代之,也未可預料。 努爾哈赤想到這裡,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這次絕不饒他!不能放虎歸山!還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於是,第二天早晨,他又下達了命令:「收回舒爾哈齊的所有財產。」 他又命令代善說:「你帶領五千兵馬,再去黑扯木,將他全家人全部殺死,一個人也不能放跑!」 代善就帶領五千兵馬,又去了黑扯木,這且不提。 再說黑扯木舒爾哈齊家裡,大哭小喊,亂得一塌糊塗。 那天傍晚,舒爾哈齊的兩個貼身侍衛兀西拉、火列來,才放馬回來。 二人聽說以後,立即就要騎馬追趕代善的隊伍,把舒爾哈齊救回來。 經過瓜爾佳再三勸阻,才未成行。 兀拉西與火列來商議,派人連夜去烏拉,要常書、納奇布回來,組織家兵,與努爾哈赤對抗。 兩天后,代善的軍隊已到。他們先沒有包圍黑扯木,準備紮下營盤,次日再去殺人。 當天夜裡三更多天,兀西拉、火列來準備停當,帶領黑扯木的兵馬五百人,悄悄出了黑扯木,摸到代善的營前。 突然一聲呐喊,他們殺了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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