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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這個動作就仿佛是用食指指點什麼似的,他指的是孫承宗的右眼,「打!」嗖——一隻鐵珠直向孫承宗的右眼飛來。

  孫承宗看得真切,鐵珠出手的速度好快,疾如流星,快似閃電!他向左一歪頭,躲過了。

  可是,就在孫承宗一歪頭的工夫,崔呈秀右手裡的珠子,也跟著打來一顆,直取他的左眼,這叫「流星趕月」!

  只見孫承宗一個蹲式兒,兩顆珠子先後從頭頂飛過。就在他剛蹲下的時候,崔呈秀兩手同時又發出兩隻彈丸,還是來打孫承宗的兩眼。

  這一次真不好躲了。躲左邊兒的,右邊就得挨打;躲右邊兒的,左邊就得挨上。再想往下蹲,已無法再蹲下去。

  孫承宗覺得實在是躲不開了,他只好一橫寶刀遮住臉,只聽「嘡!嘡!」兩聲響,兩顆珠子打在刀片兒上,彈落在地。

  這時,孫承宗才挺直身軀。崔呈秀現在已是六顆珠子落地了,又接著發出第七、第八兩顆。

  原來這兩顆換了位置了,準備一顆打孫承宗的咽喉,另一顆打天靈蓋。

  但是,孫承宗卻不躲閃,他突然猛一揮刀,只聽「嗆!嗆!」兩聲響,這一回孫承宗大大地露一手,用龍闕寶刀去削那飛著的兩粒珠子,結果都是迎刃而解!

  鄭方良等侍衛們齊喊了一聲:「好!」

  他們上前撿起那四瓣兒的鐵珠子,有人說:「呀!削的怎麼這樣齊刷,都是從正中間被切開的!」

  他們看著,議論著,把那破開的珠子往錦衣衛中間一扔,鄭方良說:「瞧!四瓣兒一般大,不信你拿回去秤去!」

  那十名錦衣衛一看這情形,當時全都目瞪口呆!崔呈秀看到孫承宗最後這一手,他也暗暗吃驚!

  崔呈秀心想:這真是好眼力!手眼相配合,反應能力倒有多快呀!那手頭又有多准!

  想到這裡,崔呈秀的嫉妒之火又燃燒起來了。就沖這一手兒,也不能容他在世了。

  於是他向身後的錦衣衛大喝一聲:「現在不動手,更待何時?」

  話音未落,又將那九節鋼鞭一抖,「霍啷啷」一聲響,對準孫承宗的頭頂擬將下來,這叫作「力劈華山」!

  孫承宗不慌不忙,掄起寶刀迎上去,二人又重新戰將起來。

  這邊侍衛一見錦衣衛揮刀上來,他們也手持兵器迎了上去。

  鄭方良把阿寶頸上的套子一卸,只見它狂吠一聲,撲向錦衣衛中去了。

  那些錦衣衛只顧揮刀拼殺,不曾想那阿寶的速度像閃電一般,一下撲來。

  這阿寶是袁崇煥訓練多年的猛犬!從剛滿月開始,他就讓阿寶去撲咬草人,專門咬人的脖頸。它那又長又鋒利的牙齒,上去一口咬住誰的頸脖,誰便立刻斃命。

  此時,在阿寶的襲擊下,那些錦衣衛防不勝防,已有兩、三個人倒下。他們為了防備阿寶撲咬,一不注意又會被孫承宗的侍衛砍倒。那阿寶靈活的身軀,竄來跳去,不一會兒,那十名錦衣衛,已全部喪命。

  崔呈秀一見,不覺心慌。那阿寶從背後,猛地撲來,他急忙閃身躲過。

  孫承宗指揮著眾待衛,把崔呈秀圖在當中,崔呈秀一看形勢不利,立即縱身一跳,順手打倒一個侍衛,向林中逃去。

  未等孫承宗發出追擊的命令,阿寶就一下竄過去,隨後就追。

  崔呈秀原以為孫承宗會去追他的,他還留下最毒辣的一招兒。他那十顆鐵珠子,如今已打出去九顆了,還有最後一顆在右手裡攥著呢!

  他想等孫承宗來追他,在縱身逃脫的一瞬間,再去打他這最後一顆珠子。到那時,孫承宗的身體騰空,沒有半點防備,再打他眼睛,就將萬無一失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孫承宗沒有追他,那個厲害無比的阿寶卻追來了!

  崔呈秀心裡煩透了阿寶,他知道,若不是阿寶前去撕咬,十名錦衣衛怎麼會全部死掉。

  於是,他拿定了主意:乾脆,剩下的這顆就賞給它吧!

  只見崔呈秀一甩手「嗖!」這顆珠子向阿寶彈射了過來,打向阿寶右邊的那只眼睛。

  這時候,那顆鐵珠離阿寶不過一尺遠的距離。在這千鈞一髮的危急關頭,跟在阿寶後面的孫承宗,突然揮起寶刀,扁著向外一扇,就聽「噹」的一聲,那刀頭正扇在珠子上,將那珠子抽了回去。它回去的勁頭跟彈出來的時候可大不一樣,無論是力量和速度,都比原先加了幾倍,說來也巧,崔呈秀作夢也不曾想到珠子會被彈回來,一大意兒,正打在右手腕子上。

  這個虧可吃得太大了!崔呈秀疼得一聲慘叫,將手中的九節鋼鞭跌落在地上,又打了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此時,阿寶已竄到他身後,上去一口,咬住屁股,崔呈秀不敢怠慢,往前一縱,只聽「嗞啦」一聲,連布帶肉被阿寶撕下來一塊!

  崔呈秀忍著劇痛,逃進林子深處去了。他的右手腕被珠子打斷,褲子被阿寶撕爛,右半個屁股被阿寶咬掉一塊肉,順著褲子往外流血哩!

  孫承宗對侍衛們說:「不用追了!讓他活著去向九千歲交差吧!」

  說罷,孫承宗彎下腰來,摟著阿寶的頸項,輕聲地說:「阿寶勇敢,阿寶是好樣的!……」

  十五名侍衛,只有一人受傷。孫承宗向他們說道:「俺現在要回老家高陽去。你們要回家的,發給路費;願意去高陽的,咱們一起走。」

  孫承宗與八名侍衛,背著那受傷的,帶著阿寶,一起回高陽去了。

  且說高第以兵部尚書經略薊遼,駐山海關。他一到任,就因為柳河新敗,心懷畏懼,認為關外必不可守。

  於是,高第準備將山海關外的駐兵全部撤進關內,完全採取不謀進取,只圖守關的消極防禦的策略。

  袁崇煥向高第建議說:「兵法書上說:有進無退。錦州、右屯一帶,既安設兵將,藏卸糧、料,又部署廳官,怎能不加防守,就撤退下來呢?自古以來,萬萬沒有這個道理,更沒有這種做法!一旦從一地撤防,都將影響全域,這等於公開地向韃子示弱。」

  馬世龍也說道:「柳河兵敗,是俺誤聽了消息,這是俺的罪責。錦州、右屯、大淩河三城是關外的要塞,如果倉皇撤防,不僅使剛興工修建的城堡毀棄了,而且把關外的四百里封疆,等於拱手送給後金國。」

  袁崇煥見高第無動於衷,又堅持說道:「錦州兩次、松山一次反擊戰的勝利,看不到;柳河一次小的兵敗,卻盯著不放。這叫作因小失大,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總之,兵不能撤,城不可棄,古人說:一失足,遂成千古恨。……」

  但是,高第憑藉著皇帝賜給的尚方寶劍,又有魏忠賢的鼎力支持,他力排眾議,堅持對山海關總兵馬世龍說:「不僅要撤除錦州、右屯、大淩河的守軍,寧遠、前屯的軍隊也要撤!誰若不聽從命令,有尚方寶劍在此!」

  於是,錦州、右屯、大淩河及松山、杏山、塔山的守城兵卒、器械全被撤下來。

  高第的不戰而退的策略,鬧得軍心不振,民怨沸騰,死亡塞路,哭聲震野。並且丟棄米粟十余萬石,造成軍無戰心,士氣低落。

  高第又催袁崇煥撤軍,遭到袁崇煥的堅決反抗,他對高第說:「錦州、古屯等城已撤兵了,寧遠、前屯若再撤兵,山海關將完全暴露在韃子面前,關內也受到震動,沒有保障了。」

  高第仍然不答應,執意要袁崇煥撤軍。他揮著御賜的尚方寶劍說:「俺是薊遼經略,誰不聽俺的命令,俺就有權制裁他!」

  袁崇煥見高第動轍以尚方寶劍壓人,遂憤怒地說道:「俺是皇上派來的寧前道!官在寧、前,俺袁崇煥即使戰死在寧、前,也不當孬種,退後一步!」

  高第聽了袁崇煥的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知道皇上比較信任袁崇煥,魏忠賢還想拉攏他袁崇煥,他自己心裡又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高第只得讓步,不再堅持要袁崇煥盡撤寧、前的駐軍了。

  但是,高第用心險惡,他將寧遠、前屯以外的其他各城、堡統統進行撤防,使寧遠城變成一座孤城,如海中的孤島一樣。

  由此可以看出,明朝末年,朝政腐敗,宦官專權,用人不當,竟將高第這樣的庸人——無賴加流氓,委以封疆大任,其後果必然是不堪設想。

  且說後金汗王努爾哈赤,在佔領廣寧之後的四年之間,雖然派兵奪取旅順,但未曾大舉進攻明朝。這固然因為後金汗王努爾哈赤忙於鞏固其對遼沈地區的統治,整頓內部,移民運糧,訓練軍隊,發展生產,施行社會改革,鎮壓漢民反抗。同時,更由於孫承宗,袁崇煥等邊防工作井然有序,無懈可擊。因此,努爾哈赤蟄伏不動,等待時機。

  善於待機而動的努爾哈赤,曾乘熊廷弼下臺之機,奪占遼沈;這次又得到孫承宗罷職還鄉,高第撤軍關內、寧遠孤守的哨報,決定派兵攻打寧遠,進攻袁崇煥。

  且說崔呈秀負傷後,回到京城,見到魏忠賢,那九千歲見到崔呈秀的狼狽相,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竟訓斥他說:「前次去夜刺的時候,連孫承宗的一根毫毛未動掉;這次,不僅丟掉俺十餘條錦衣衛的性命,連你自己也負了重傷。真是打雞不成,反失一把大米!」

  崔呈秀只得說道:「那孫承宗的武功,確實厲害;他還有一條很厲害的狗,

  魏忠賢越聽越不耐煩了:「孫承宗的武功厲害,他的狗也厲害,俺的錦衣衛還不如孫承宗的一條狗厲害,連你這個錦衣衛的教師爺,也沒有那條狗厲害?……這簡直是尿克郎打嚏噴——滿嘴噴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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