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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其實,俺心裡明白,他們的話裡,主要是對小芳說的,其次才是指俺。不過俺也不怪怨兩個老人,小芳就是比俺強,他更會體貼人,對岳父母更會孝順,更能討得他們的歡心。

  對外面的人,也是開誠相待,樂於援助。就說那渾河街上,誰不說小芳為人厚道?還送他一個「渾河街上第一好人」的雅號。

  可是,這麼一個聰明能幹的人,為什麼要幹那事?安心做你的珠寶生意多好?

  就是這樣迷迷糊糊,胡思亂想,直到天傍亮時,高大宏才懵懵矓矓地睡去。

  第二天晚上,小芳回來見到高大宏時,說:「姐夫,小弟拜託的事,你可不要忘了?」

  「俺不會忘。不過你不跟俺說清楚,你要那東西有啥用時,俺是不會給你的。」

  李小芳聽姐夫高大宏這第、說,把兩手一攤,雙肩抖動著說道:「那又何必呢?小弟俺的為人處事,你還信不過?」

  高大宏笑了笑,也說道:「你說對了。你不跟俺說,怎能說明你對俺信得過呢?」

  二人正在那裡嘻嘻哈合地逗嘴皮子,忽然從後面傳出一聲:「兄弟倆在說什麼呢?」

  二人回頭一看,齊聲喊道:「大哥回來了!」

  馬承林神采飛揚地走了進來,忙問道:「大伯、大娘可好?俺得去看一下,等會俺再來與你們兄弟二人說話。」

  工夫不大,馬承林從馬汝龍夫婦屋裡出來,見高大宏在李小芳這邊,也就徑直到小芳屋裡。

  「大哥這些天上哪去了?」

  馬承林聽到高大宏的問話,對李小芳說:「俺暫不告訴你,等小芳弄點酒來喝著,再說罷。」

  李小芳立即派人弄酒菜來,向馬承林說:「大哥好些日子不在家,咱們可想壞了。今天剛回來,俺這當小弟的,也該準備酒菜,為大哥洗塵!」

  馬承林向高大宏一抬手,說道:「你聽聽小芳的話說得多中聽,你也該向人家學著點,別老是直來直去的通竹竿。」

  高大宏聽了馬承林的話,笑著說道:「俺總是學不來,丟不掉這直來直去的直習慣。」

  酒拿來了,菜也端上來了,馬承林笑著說:「既是給俺洗塵,俺也就不客氣了!」

  兄弟三人喝著酒,吃著菜,馬承林說:「俺這次陪朋友到關內去遊玩,可開了眼界了!平日只聽說朝廷腐敗,宦官當權,卻沒有親見,有時心中不免懷疑,這次可算是眼見為實了。那太監魏忠賢在朝廷裡橫行無忌,濫殺無辜。滿朝文武,誰不巴結他,輕者丟官,重者喪命。」

  「據說浙江有個巡撫,名叫潘汝楨,是一個善於見風使舵的人。他看見魏忠賢的勢力越來越大,便想法子去討好他。」

  「整日與部下商議,日思夜想,終於計上心來。便在西湖勝地,選擇一片佳境,替魏忠賢建立生人祠堂。」

  「魏忠賢得知此事,歡喜得了不得。當即假傳聖旨,獎勵白銀五千兩。」

  「西湖原有岳武穆、關壯繆兩座祠堂,相距不過半裡路。潘汝楨就在這兩座詞堂之間,建築魏忠賢的生人祠堂。而且規模宏偉,氣象輝煌,遠比岳、關兩個祠堂,要壯麗好幾倍。」

  「俗話說:一人興創,百人效尤。各地那些寡廉鮮恥的狗官,紛紛動工,為魏忠賢建立生人詞堂。不到一年時間,魏忠賢的生祠,幾乎遍及天下。」

  「這些祠堂建築得富麗堂皇,巧奪天工。」

  馬承林說到這兒,被大宏打斷,他問道:「皇上能准他這麼幹麼?」

  馬承林笑了,說道:「你別以為皇上有多正派呢?多少年不上朝,把國事都交給魏忠賢去辦理。他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反對的。就連這遼東的戰事,他都不放在心上,還管那事麼?」

  大宏又問道:「那皇上整日干些什麼?」

  馬承林笑著說道:「說來也好笑,這皇上整日喜歡做些小玩具。他能模仿皇宮裡的宮殿,自己動手做一個高不過三、四尺大小的宮殿,形狀活像那大宮殿。因此,皇上的屋子裡,刀、鋸、斧、鑿,樣樣都滿了。連油漆、顏色也不少一樣。惟獨把朝廷大事丟在腦後,全讓那太監魏忠賢去處理。」

  「所以這個魏忠賢便可以胡作非為,無惡不幹。滿朝文武,誰敢得罪他呢?咱這遼東的經略熊廷弼,就是未給他送去黑貂皮、東珠什麼的,得罪了他,被他削了職,免了官。你說他厲害不厲害?」

  李小芳聽著,不時地笑出聲來,他又問道:「大哥,你這趟遊玩,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見聞,再講給咱聽聽。」

  馬承林說道:「這趟遊玩,真是多見多聞。就說魏忠賢的那生人祠裡,也洋相百出。裡面供奉的魏忠賢的肖像,多用罕見的枕香木雕刻成的。那眉眼口鼻,四肢衣著,活像他本人。連肖像的肚子裡,也裝滿了金玉珠寶。在頭髻上留下一小孔,裡面插著四季的鮮花,香溢滿祠堂。」

  「據說有一祠堂,因人像的頭刻大了些,戴不上帽子。那木匠性子一急,就將頭削小一點。誰知這事被一個小太監知道了,他竟抱頭大哭又嚴厲地責罰那木匠,並讓木匠連續跪了三天三夜,才算拉倒。……」

  「大哥,別說這些了,俺聽得肚子都要氣炸了。這個魏忠賢如此無法無天,大明的江山必然敗壞在他手裡。」

  大宏不讓馬承林再說了,氣呼呼地喝著酒,一句也不吭了。

  馬承林喝了兩杯酒,又說道:「看樣子,後金的勢力越來越強大,從長遠形勢判斷,將有取代大明的可能。不知二位兄弟有什麼看法。」

  李小芳看了看高大宏,那意思是「你不說俺可要說了」,於是,他平靜地說道:「薩爾滸一戰,明朝在民心和兵力上,都輸給金國了。如果用太陽來打比方,明朝是西下的夕陽,而大金則是東升的旭日。」

  高大宏笑著說道:「俗話說:『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這小芳兄弟,既不是秀才,又整日鑽在珠寶店裡做生意,對形勢分析得頭頭是道,說起來一套一套的,真不簡單!」

  馬承林說:「這就叫有心人啊!」

  李小芳紅著臉說道:「姐夫是有意跟俺開玩笑的,大哥別跟他後面說,俺算啥有心人啊!」

  「大宏,你在府裡任職,近水樓臺,你有啥看法,也說給俺聽聽。」

  高大宏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又夾起一塊熊掌,送往口裡嚼著,笑眯眯地說:「俺天天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寫俺的字。在府裡,俺是有名的算盤珠子。上面佈置什麼,俺幹什麼。至於戰爭形勢,俺很少考慮,覺得自己跟老百姓差不多,想它幹啥。到時候再說。」

  「不行,你這樣不行!其實,你更應該要考慮。你是府裡的下級官員,怎能與俺們老百姓一樣!到時候,俺可以東風朝東,西風朝西,你怎麼辦?」

  李小芳接著馬承林的話,說道:「大哥說得對,姐夫應該考慮了。這裡沒有外人,就俺三兄弟,何去何從,你怎麼打算的,不妨說出來,咱弟兄們斟酌一下。」

  「好!這裡既沒有外人,小芳兄弟,你先把向俺討遼陽城防圖作什麼用,向咱說清楚。」

  李小芳聽了高大宏的話以後,不由得心裡格登一下。但立即鎮定下來,遂站起身來,走到馬承林與高大宏之間,噗嗵跪在地上,說道:「在二位兄長面前,俺不能隱瞞下去了!俺是奉大金汗王的差遣,來遼陽做諜報工作的。俺開那珠寶店,是為了掩蓋身分,便於開展工作……」

  馬承林上去一把將他拉起來,說道:「你的身分俺早就知道了。這次俺去關內遊玩,就是隨你那大金的諜報頭子——何和理的兒子何連山一起去的。表面上,俺去遊玩,實際目的,是瞭解關內情況,繪製主要關隘形勢圖,偵察軍事部署等。」

  「好啊!你們早已站過去了,把俺蒙在鼓裡,還說信任俺呢!……」

  「姐夫,可別那麼說。俺不信任你,敢向你公開要那圖麼?」

  這時候,只見高大宏站了起來,從襯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遞給李小芳,說:「你要的這圖,現在就給你。不過,有兩個條件,一是讓俺也加人進去;另外,這東西可是價值連城啊!」

  李小芳急忙雙手接過圖,說道:「你真是俺的好姐夫!你那兩條,俺全接受。從今往後,俺三兄弟就要風雨同舟,患難與共了。」

  李小芳說完,隨即走進裡屋,出來時,手裡拿著十根黃閃閃的金條,放在高大宏面前,說道:「這是姐夫應得的獎賞,請你收下罷!」

  高大宏堅持不收,馬承林說:「那又不是他李小芳的,不要白不要!收下罷,說不定以後還會有用處的。」

  聽了馬承林的話以後,高大宏也就收下了,他對李小芳說:「今後有什麼要俺辦的事,儘管提出,俺一定會竭誠盡力去完成的。」

  自此兄弟三人,在遼陽城裡分頭展開諜報攻勢。李丹已被高大宏吸收過來,二人在府裡相互配合,十分默契。

  馬承林在遼陽城裡,本來就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有些話從他口裡說出來,分量不一樣的,真有一句頂一萬句的效力。

  「渾河路上第一好人」的李小芳,早把遼陽城防圖送走了。他現在一門心事作宣傳鼓動,強調明朝必亡,後金必勝的形勢。

  不久,瀋陽城被攻破的消息傳到遼陽,引起了一陣緊張、混亂。由於他們及時作好輿論工作,城內居民都在暗地裡盼望後金攻打遼陽。特別是渾河路上的人們,正翹首歡迎努爾哈赤的到來。

  一天午後,柯汝洞來到小芳的珠寶店。在赫圖阿拉時,他們一起共過事,曾是好朋友。

  這柯汝洞,是費英東的義於。那是他隨努爾哈赤最後一次進京朝貢途中收的。

  當時柯汝洞正害著痢疾,病得不能走動,虧得費英東救了他的命。

  病好後,費英東便認下這個義子,並將他帶回赫圖阿拉。因為他有一身好武功,便讓他隨著費格拉哈一起做警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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