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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俗話說:「魚戀魚,蝦戀蝦。」湯古岱從父王那裡得不到好氣,理解不了努爾哈赤的良苦用心,便常到年齡與他差不多大小的舅舅——伊拉喀那裡去。於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二人都有遇到知音的感慨。每次,總是喝得醉熏熏地走了。每次回去,不是咒天罵地,就是拿妻于兒女出氣,打得大哭小喊,鬧得雞飛狗跳。

  一次,二人又在一起喝酒,相互傾訴著煩悶與不滿,牢騷來牢騷去,後來竟扯到了帶兵的事上。伊拉喀說道:「常言道:『有了後媽就有後爹。』你倒好,親媽健在,後爹卻有了。就拿帶兵來說罷,八旗兵馬,有的帶兩旗,有的帶一旗,還有的侄子、孫子都能帶,偏是你這個正經兒子連一旗也不讓帶,真是人心不公啊!」

  伊拉喀說的一點不假。湯古岱心裡說:二哥代善帶兩紅旗,五弟莽古爾泰領正藍旗,八弟皇太極領鑲白旗,大哥的兒子杜預領正白旗,叔叔的兒子阿敏領鑲藍旗;還有兩黃旗,由父王自己領帶。湯古岱越想心裡越生氣,最後總結出一句話:「父王太偏心了!」

  再說湯古岱只顧埋頭生悶氣,伊拉喀又勸他喝了幾杯。湯古岱嘖了嘖嘴說道:「今天怎麼搞的,這酒如此苦味,俺真是喝不下去了!」

  伊拉喀聽了,笑著,意味深長地說道:「今天的酒,還是好酒,一點也不苦;恐怕不是酒苦,而是你的——」

  「是俺的命苦,是吧?」

  湯古岱不等這位舅父說完,便將那後半句話說了出來。

  伊拉喀聽了,又趕忙改口說:「俺不是那個意思,俺是講你的嘴苦,也許你染了風寒,頭腦有些發熱,嘴裡才有些苦味,連喝到嘴裡的酒也苦了。」

  湯古岱將酒杯一推,站起來,走了出去。他踉踉蹌蹌地走著,嘴裡不停地叨咕著:「俺的命——苦啊!俺的命——苦啊!……」湯古岱嘴裡不停地喊著,迷迷糊糊,不知不覺竟來到母親鈕祜祿氏的屋裡。

  真是無巧不成書。努爾哈赤今晚卻來到鈕祜祿氏的房裡,因為久不見面,二人正在親熱著,忽聽有人喊著:「俺的命苦啊!俺的命——苦啊!俺的……」

  兩個人側耳一聽,相互交換一下眼色,接著,房門被推開了,湯古岱進屋一看:他的父王在這裡,頭腦立刻清醒了許多。

  努爾哈赤儘量壓住火氣,說道:「又在伊拉喀那裡喝酒了?你的命怎麼苦法?你說說看,俺和你媽都在這裡。」

  此時,湯古岱已經酒醒了,他瞭解父親的脾氣,不說清楚怕是過不了關的,於是囁嚅著,把那些牢騷話,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

  努爾哈赤聽著,氣得渾身直打顫,哆嗦著嘴唇,用顫抖的手指,指著湯古岱罵道:「不爭氣的東西!……俺是恨鐵不成鋼啊!」

  湯古岱跪在那裡,連頭也不敢抬,知道自己惹了禍,但是,現在已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次日上午,正是議論政事的日子。努爾哈赤讓湯古岱把昨晚說的那些話,再向大家說一遍。之後,他又將往日伊拉喀與湯古岱之間酒肉關係,向大家作了介紹。他讓侍衛去把伊拉喀喊來,然後交給專管訴訟的十名紮爾固齊說:「伊拉喀犯了什麼罪錯,由你們審查處置。」

  按照後金國的審判程序,十名紮爾團齊負責初審,將處置意見上報五大臣複審,再上報眾貝勒。若是一般瑣事,不是生殺予奪等重要案件,眾貝勒均可結案。凡是重大案件,必須上報給努爾哈赤審批。

  且說伊拉喀的案子,經過逐層調查審判,以挑撥離間努爾哈赤與皇四子湯古岱的關係,被定成死罪,並立即執行。對湯古岱處以答刑,重打四十。這件事以後,起了「殺雞儆猴」的作用。

  再說擎天手——吳華人等天黑以後,才回到伍胡裡住處,見到了神彈手——胡大義,鐵腿——武治中,倒肘王——耿有何,三人都是由於途中被阻,無法脫身,以致錯失了良機。

  武治中說道:「現在白天行動越來越困難,只能利用夜晚了。再等機會吧!」

  胡大義看了看吳華人的傷臂,說:「不知大哥的傷臂幾日才能痊癒,咱兄弟四人老是湊不到一起,真是不巧哇。」

  吳華人說道:「俺這傷問題不大,過幾天就會好的。俺以為外面風聲較緊,咱們暫時不要出去亂撞了,就在屋裡休息。讓伍兄弟一人出去就好,一旦有了機會,咱再行動不遲。」

  大家只得同意,也就住在伍胡裡小屋下面的地窖裡。這且不提。

  一日晚上,伍胡裡回來以後,對「四俠」說:「這幾天一直刮東風,而且風力甚大。俺想——」他湊在四人跟前,小聲說了一會,四人十分高興,接著便分頭行動。開始,伍胡裡要去,四人堅持不同意,吳華人說:「老伍不能去,你若暴露了,咱連一個窩也沒有了。」

  伍胡裡不再堅持,他就走到附近幾戶女真人家裡打牌去了。事後有人懷疑他時,也有人證明,這是他幾年來的經驗。

  再說擎天手——吳華人,經幾天的療養,加上及時治療,臂傷已好了。四個人商議妥當,讓倒肘王——耿有何去糧倉行事,吳華人等三人去赫圖阿拉城裡。這且不提。

  再說赫圖阿拉城的東門外,有一座糧倉。整個建築範圍不小,周圍是一個大圍牆,牆裡是四合院,中間是一垛垛的糧囤,囤子大小不等,約有幾百個,全用高粱秸編集起來的簾子圍起來,頂上蓋著草,壓上泥,周圍屋裡住著守衛人員,約有二百多人。糧倉的頭目名叫阿骨裡,是努爾哈赤的遠門叔父,此人勤奮負責,踏實苦幹,深得努爾哈赤的信任。但是阿骨裡武功差,年歲已五十開外。

  平時糧倉管理很認真。一次,有一守衛人員躲在牆角裡抽煙,被阿骨裡發現後,送到努爾哈赤那裡,滿嘴的牙被打掉,上嘴唇被切去,又綁在糧倉院裡示眾三天,差一點被整死。從那以後,糧倉裡誰也不敢再抽煙了。

  這天夜裡,東北風刮得呼呼響,快進臘月了,天將下大雪,外面冷得厲害。關外的冬天來得早,進了十月,就結冰了。夜裡,更是冷得厲害。糧倉的值班人員,冷得在屋裡烤火。過一會出來看看,負責任的去轉一圈於,再回去;馬虎的人,伸頭看看,就回去了。

  其實,這糧倉已建好多年了,一直平安無事,守衛人員寬心,努爾哈赤也放心。

  且說倒肘王——耿有何,打扮成叫化子一樣,沿路討飯,來到糧倉附近,找一個背風隱蔽的角落裡蹲下了。約在二更多天,估計糧倉守衛人員大部分已經熟睡,他開始行動了。

  耿有何先悄悄地來到東門邊上,見大門已經鎖上。他伸手摸到那把大鐵鎖,猛吸一口氣,用勁一擰,那鎖便開了。

  他走進院裡,見每間屋裡都有燈光,遂運用輕功,走著貓步,來到東南邊的幾個囤子邊上。用手摸了一下,見頂上蓋的全是乾草,心裡不覺大喜。

  突然,朝北的屋子裡走出四五個人來,他們手裡提著防風的馬燈,在囤子周圍轉了一圈,其中有個人說:「現在這麼冷,誰來偷糧食,真是自找麻煩!」

  另一個年歲大些的說道:「俺當這個頭目,真是『老鼠鑽進風箱裡——兩頭受氣』。不來查看,阿骨裡要訓俺;出來吧,你們又跟俺嘔氣。真難為死俺了!」

  他們一邊走著,說著,不一會兒,轉一圈兒,便回屋裡去了,還把門「咣當」一下關上了。

  這時候,倒肘王——耿有何膽子大了,選好目標,從懷裡掏出火種,把囤子上面的乾草抓了兩把下來,點著後,再挨著去點。

  因為耿有何是從東北拐的囤子點火,那呼呼的東北風,把那火吹得嗚嗚地響,眨眼之間,囤連囤地燒了起來。

  這工夫,風助火勢,火乘風威,燒得囤裡的穀物叭叭炸響。在火光映照下,四合院裡紅光閃閃,通明透亮。

  突然間,屋裡的守衛人員發現了,首先是一片叫喊聲:「失火了!失火了!失火了!」

  接著,屋子裡跑出人了,又喊道:「快來救火啊!快來救火!快來救火啊!」

  於是,四合院裡人跑著,火燒著,喊聲,風聲,火燒穀物的叭叭聲,混在一起,奏成一曲亂七八糟的交響樂。

  這時候,有人突然看見了耿有何,一見他那一身叫化子的打扮,急忙喊道:「這裡有賊呀!快來抓賊呀!……」

  耿有何抬頭一看,嘩啦一下子,圍上來好幾十人。他朝周圍掃了一眼,見圍上來的都是赤手空拳,有的舉拳就打。他一閃身躲過。就跳到那人跟前,對準那人的右脅,一倒肘打去,只聽「噗嗵」一聲,那人便倒在地上,喊娘去了。

  耿有何騰身向右一個筋斗,落在後面那人的後側,只見他含胸縮腹,一倒肘擊中那人的腰椎,再補一鉤腿,那人撲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左右兩邊的人一哄而上,嘴裡還大聲喊著:「抓住他!抓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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