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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且說那暗室裡的寨克什,兩頓沒吃東西了,又饑又渴。那箭傷疼得半個身子發麻,他意識到箭矢上可能有毒。心裡想,若不及時解毒,恐怕活不了三天。到哪裡去找解藥哩!府內大火燒得劈裡叭啦,他在暗室裡已經猜到了。現在,他孤身一人,所謂「麥子去了殼兒——盡仁(人)」啦!這時,他想到了伍胡裡幾個將領,平時對他們陰陽怪氣的,沒有真心跟人家相處,現在能關心俺嗎?轉而又一想:那伍胡裡為人也還正派。現在是俺求人的時候,不能怕彎腰呀!他再想想這個人,又想想那個人,自己沒有一個知心朋友,真後悔當初未長個後眼啊!至於搜穩這個人,俺做那事也真對不起他。不過,那個胡娜佳也太迷人了……,寨克什頭腦裡亂七八糟,直至天已三更,他才從暗室裡蜇了出來。儘管饑渴難忍,他也不敢去百姓家裡找吃的。轉過身來朝府裡一看,頹垣斷壁,燒得漆黑一片,心裡難免升起一陣淒涼。但是,他仍然擔心周圍有埋伏,只得溜著牆根走,如夜行的餓鼠,東嗅一下,西嗅一下,走了好長時間,總算來到伍胡裡門前。但他不敢敲門,只得運起氣來,用輕功跳過牆去。他剛在院裡著地。只聽一聲斷喝:「什麼人?」寨克什急忙回答:「是俺,寨克什。請伍胡裡將軍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快給俺找點吃的。」

  伍胡裡的聲音他馬上聽出來了,並請求給他飯吃。這可難壞了伍胡裡。若是領他進屋,給他吃飯、喝足,無異是縱虎歸山;若是將他抓住,送給搜穩,是俺多事;若是不給他飯吃,趕他出門,豈非見死不救!……正當伍胡裡左右為難之時,忽聽屋裡妻子說話了:「寨克什!你還是找別人去罷;搜穩部長已來過了,等一會兒還要來的。你在俺家,不是給咱招罪嘛!」寨克什一聽,趕忙說:「俺這就走!」遂又咬著牙跳過牆去,但是,他落在地上,好長時間爬不起來。喘息了一會,才又一步步,艱難地溜走,費了好長時間,才來到城牆下邊。他蹲在城牆腳下,忽然想起:北門外不是有一塊胡蘿蔔地麼?此時正是十一月份,蘿蔔還未收哩,現在去拔幾個充充饑,好去葉赫部找納林布洛!於是,寨克什又再次振作起來,將吃奶的勁兒全使上了,爬到城牆上面,一縱身跳了下去……

  且說譯登巴爾來到北門外巡哨,這裡是何矮人與扈爾漢的陣地。他們三人在城牆腳下走著,突然,在前邊十多步遠的地方,從城上跳下一個人來。他們急忙過去,何矮人手執三環大刀,喝問:「什麼人?」寨克什一聽,吃驚不小,這裡還有人埋伏,俺的命該休矣。但是,他仍然爬起來想逃跑。只見何矮人縱身一跳,在空中雙腳併攏,來個「順水推舟」式,兩腿用力蹬去。那寨克什又饑又渴又疲勞,怎能經受這一蹬!撲通一聲,跌個狗搶屎。何矮人走到跟前,用一隻腿踏著他的背脊,問道:「你是什麼人,老實報告,不然,俺就宰了你!」他說著,將三環大刀一揮,只聽一聲謔琅琅……

  寨克什被押進營帳,老老實實報出了真名實姓。三人看著他那沒有左耳的醜形,忍不住笑出聲來。寨克什再也顧不了什麼,嚷著要吃飯,何矮人派侍衛弄飯來給他吃。飯後,把寨克什捆個嚴嚴實實,命令專人看著。額亦都聽說抓住了一個「王八」,走來一看,說道:「要看守好,別讓他跑了。這傢伙會輕功哩!等把搜穩抓住,由大王來一起處置。」

  再說搜穩從伍胡裡家出來,回到南城府裡,就有探子向他報告說:「努爾哈赤派額亦都為元帥,帶領兵馬五千,已經將俺首城包圍起來。」搜穩一聽,嚇得兩腿亂顫,心裡說:「來得這麼快,努爾哈赤果真用兵神速!」搜穩讓探於繼續去探聽消息,自己立即翻身上馬,去北城伍胡裡家。伍胡裡告訴搜穩說:「俺也才得到消息。」二人將守城的事情逐項作了安排,搜穩臨走時,伍胡裡說道:「原來的建州八部,已被努爾哈赤統一了七部,只剩俺納殷部了。」

  伍胡裡說到這裡,看一下搜穩,又接著說下去:「俺如今孤立無援,恐怕也難守住。」搜穩一聽忙問:「你的意思是——」,伍胡裡說道:「你們與納林布洛關係那麼好,能否派人前去請他派兵支援一下。」搜穩忙說:「納林布洛在古勒山戰役中損失慘重,他哥寨布被殺,他自己現在病著,怎麼去求他派兵?何況俺被圍得水泄不通,怎能出得去人?」二人商量一會,也無辦法,後來搜穩說道:「只怪俺當初糊塗,跟著寨克什後面去投納林布洛,得罪了努爾哈赤。不然的話,俺——」伍胡裡說「俺想來想去,這孤軍作戰,死守城池,未必是明智之舉,不如及早派人與他們談判,拖一拖再說。」搜穩聽了,說道:「這事由你派人去,俺在家等著。」說完就回南城去了。

  再說額亦都於次日早上,召集請將領,發佈了攻城命令。派遣譯登巴爾、安費揚古等攻北城,命何和理、扈爾漢各帶五百人從東西兩面佯攻,其餘將領隨他去攻南城。且說額亦都帶領諸將來到南城門外,讓侍衛前去傳話:「叫搜穩出城說話。」不一會兒,搜穩披掛整齊,帶領兒子搜拜特來恩和阿骨打力等將領兵馬五百人,騎馬出城,下了吊橋,來到額亦都對面。搜穩用馬鞭指著額亦都質問道:「你們無故興兵,攻俺城池,亂俺人心,是何道理?」額亦都氣憤地說道:「你真是個老混蛋!前次你跟著納林布洛後面,去無端的侵犯俺建州,當時未能捉住你,讓你苟延到現在。俺大王努爾哈赤以仁義治天下,受到建州各部女真的擁護,你還不趕快下馬投降,更待何時?」那搜穩哪裡肯聽,遂向後面問道:「誰去將額亦都給俺捉來!」

  話音剛落,他兒子搜拜特來恩催馬上前,擰槍就刺。額亦都舉刀相迎,二人戰到一處。不過三、四個回合,額亦都運足氣力,用刀使勁一撥,只見搜拜特來恩在馬上一晃,差點栽下馬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額亦都輕舒左臂,一把抓住搜拜特來恩的腰帶,嘴裡喊道:「還不給俺過來!」額亦都將那搜拜特來恩抓在手裡,輕輕放在鞍前,勒馬回陣,命士卒將那搜拜特來恩捆緊了。又帶馬出陣,用刀指著搜穩喝道:「還有不怕死的,趕快過來!」搜穩見兒子被擒,又氣又急,拍馬上來,與額亦都廝殺起來。額亦都心想:要讓這老東西嘗嘗俺的厲害。遂用刀隔開搜穩的銀槍,左手摘下鋼鞭,迅速向搜穩的右臂打去,「唰」一聲響,搜穩的右臂再也抬不起來,遂丟下銀槍,伏在馬鞍上,不要命的勒馬跑回陣去。額亦都大刀一揮,身後的將領帶著士卒,一齊掩殺過去,直追至吊橋前邊,才收兵回營。

  再說譯登巴爾與安費揚古帶著兵馬,來到北城,擺開陣式,讓士兵罵起陣來。伍胡裡與幾位將領聽了,很是氣憤,便領幾百兵馬,出了城門,下了吊橋,來到陣前。譯登巴爾出陣說話:「你們北城的寨克什已被俺擒獲,捆在營內。你們幾個人還能成啥氣候,不如早日投降,還能有個出路,免得城破人亡,落個可恥下場。俺大王努爾哈赤為人寬厚,建州女真一定要統一,你們幾個人能阻擋得住?」一席話講得伍胡裡幾個將領,面面相覷,雖然表面不大好看,但他們心裡都覺得這些話倒也是事實。伍胡裡遂上前道:「俺們對建州沒有成見,與努爾哈赤大王也無宿怨,只是南城搜穩原與納林布洛交好,又帶兵參加古勒山戰役,恐怕努爾哈赤大王不容,俺們怎好單獨行動。」

  譯登巴爾聽了,又說道:「俗話說:人各有志。你們若是真心歸順,俺大王一定歡迎,並給予寬大處置。至於搜穩,他跟你們不同,你為啥聽他的指揮?」伍胡裡立即說道:「今夜三更時分,咱將北城城門大開,任你們處置。南城的事,俺也不管它了。」譯登巴爾一聽,緊追著提醒說:「你可不能言而無信。」「俺伍胡裡說話,一言九鼎。現在回去,俺就把兵馬整頓好,等候你們進城後使用。俺不會給搜穩送信的,請你們放心進城吧!」兩方說定,遂各自收兵準備夜間行動。且說那搜穩中鞭回到城裡,卸下盔甲一看,右臂受傷不輕,忙用金瘡藥塗了,但疼痛難忍。兒子又被擒獲,生死未蔔。妻子葉哈麗兒,媳婦胡利莎,哭哭嚷嚷,那搜穩心煩意亂,忙令人拿酒來。於是,他也不用大碗了,就捧起酒罈子,嘴對著壇口兒「咕咚,咕咚」,一連喝了滿滿兩罎子,便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且說譯登巴爾與安費揚古回營以後,將伍胡裡的情況與額亦都說了,額亦都說:「為了防止伍胡裡有詐,你們只帶領精幹兵馬進城,俺率領大隊人馬在城門下接應。一旦有事,俺隨即帶兵撞入,不怕他不答應。」他們商議完之後,各自歇息,到了三更時分,額亦都命令:「人銜枚,馬勒口,作好攻城準備。」譯登巴爾與安費揚古二將,帶領二百輕騎兵馬,來到北城門下,只見城門早已大開,吊橋也已放下,那伍胡裡等將領立于吊橋旁邊候著哩。譯登巴爾、安費揚古等縱馬進城,來到北城練兵場上,那兩千兵馬正在整裝待發。譯登巴爾一見,自然十分高興,遂將消息讓人送予額亦都,並發佈命令道:「今晚襲擊南城,主要是去捉拿搜穩部長,不准侵擾百姓,也不准大聲喧嚷,一定按命令行事。」說罷,便與安費揚古、伍胡裡等,帶著二千多兵馬,悄無聲息地向南城進發。不一會兒,來到南府門前,譯登巴爾讓安費揚古帶兵包圍了南府,自己與伍胡裡等將領手提大刀,進了府內。因為伍胡裡帶路,他們很快來到搜穩住處,只見他酒醉未醒,仍在沉沉大睡。譯登巴爾命人將搜穩綁起來,又讓伍胡裡派人將南城守將阿骨打力等一齊喊來。頃刻工夫,阿骨打力等,見到搜穩被縛,只好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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