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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阿海巴顏趕忙喊來他那班哥們死黨,將他哥哥的屍體擦洗乾淨,連夜替他穿好衣服,填在棺材裡面。然後派人把部落裡幾個管事的頭頭喊來,向他們宣佈:「阿海英夫得了傷寒症,不治而死。因為怕傳染開去,只能連夜埋葬。」那些人看看阿海巴顏的身邊,那班哥們狗党個個兇神惡煞似地,雖然明知阿海英夫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敢蹦半個「不」字,只得唯唯諾諾,聽從阿海巴顏的擺佈。

  再說阿海巴顏刺死他哥哥阿海英夫以後,由於阿海英夫結婚不到一年,妻子未能有孕,當然無後繼承永吉達城主,而阿海巴顏就非他莫屬了。這阿海巴顏剛當上城主不到三天,就有人來報告:「建州衛的都指揮使努爾哈赤帶領大軍五千,前來攻城,快到城下了。」那阿海巴顏一聽,嚇得六神無主,戰戰兢兢地派人將那幾個頭人喊來說:「一定要把城守住,不然,俺就要殺你們!」在頭人中,有個叫哈麥龍的,能騎善射,武功非凡,他站起來說:「把教場裡的四千兵,全帶到城上去。分段把守,派專人負責。再多運些擂木、滾石,加強警戒,晝夜輪班守城。量他努爾哈赤也很難打進來。」聽了哈麥龍的一席話,阿海巴顏高興起來,馬上宣佈道:「哈麥龍是守城的總指揮,全城人都得聽從他的調遣。」又轉臉對哈麥龍說道:「誰若不聽,就把他砍了。若是打敗努爾哈赤,俺一定重重的賞你!」自此永吉達城的守衛由哈麥龍全權負責,阿海巴顏仍然過著驕奢逍遙的快活日子。

  再說洛寒去接老河口的張一化夫婦,因為努爾哈赤先告訴他沿途路線,身上又帶著銀兩,沒有耽誤時間,很快就找到張家。洛寒剛到柵欄門外,就見到一個白鬍子老頭在院裡掃地呢。洛寒心裡說:那是張一化大爺無疑了。就敲一下柵欄門,那老頭耳朵挺靈,一抬頭見是一個年輕人,忙來開門。未等洛寒發問,老頭就說話了:「是努爾哈赤派你來的吧?」「正是。大爺怎麼知道?」「十三年前,他在俺家裡臨走時跟咱約定的呀!這一陣子俺天天盼,日日等,終算盼來了!」老人說著,拉住洛寒的手,就往屋裡走去。「大媽呢?」「她走了。再也見不到她了!」老人說著,眼圈有些紅起來。洛寒忙把話引開去,問道:「大爺,咱啥時動身呀?」

  老人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昂起頭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著巍巍長白山脈,果斷地說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哪裡黃土不埋人!這裡俺還戀啥?走!今晚做點乾糧帶著,明早就動身!」洛寒一聽說明早動身,趕忙問:「大爺,你老坐車,還是騎馬?俺好去準備。」張一化笑著說:「你就別操心了。俺已準備了一個腳力,你只安心休息吧!」一夜無事,第二天一大早,他們起來吃過早飯,老人先去門外山坡上給老伴的墳頭又添了幾鍬土,低下頭去一字一句地說:「你就安心歇著罷!有朝一日,俺還會來看你的!」說完,毅然轉過身,回到院裡,從屋子後面牽出一頭渾身烏黑發亮的毛驢。洛寒趕忙走上去,拿床被子,搭到驢背上,權作鞍子,然後扶老人騎上,自己也翻身上馬,順著往建州去的大道,二人忽快忽慢,一前一後地走著。不知不覺,半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就到了。在府裡,聽說努爾哈赤帶兵到董鄂部,去攻打永吉達城去了。那張一化老人不聽猶可,一聽此話,馬上動身往永吉達城而來。

  再說努爾哈赤統帥五千兵馬,來到永吉達城下,見到城門緊閉,城上守兵忙著搬運鐳石滾木,防守甚嚴。他心裡有些納悶,前日聽探馬回來報告:阿海巴顏刺殺了他哥哥阿海英夫,自己做了永吉達城主,城裡亂糟糟的,守城的事無人過問。現在看城頭的防守情況,似有能人在指點,還不能掉以輕心哩。便在營帳裡召集眾將領開會,討論攻打永吉達城的問題。忽然侍衛進來報告:「洛寒回來了!」努爾哈赤一聽,趕忙站起身,忙著問道:「洛寒在哪裡?張大爺接來了嗎?」話音未落,只聽:「俺老朽來了!」一位精神奕奕的白鬍子老人站到努爾哈赤面前,他仔細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張一化老人。努爾哈赤大喜,一步上前,摟住老人,施了擁抱禮,急著問候:「大爺可好!可想死俺了!」「俺也想你呀!」張一化詼諧地說道,「你現在今非昔比,真是烏槍換炮了!」努爾哈赤一聽,笑著說:「還早哩!大爺,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瞭解俺的想法?」

  張一化聽了,笑著點了點頭,二人相視著又一笑。努爾哈赤趕忙招呼人準備酒飯,要替張大爺接風洗塵。張一化忙擺著手說:「別急,俺不餓,俺想先聽聽那永吉達城的情況。」努爾哈赤知道老人的脾性,就將永吉達城近幾天來在防守上的變化介紹一遍。張一化聽了,稍一沉思,站起來拉著努爾哈赤往外就走,邊走邊說:「俺先去看看!」努爾哈赤用另一隻手向額亦都、安費揚古等一招手,他們也趕忙跟在後面。這永吉達城建築在董鄂河的河灣裡,三面臨水,一面平川地是城內出入的通道。若是站在董鄂河的上游,往永吉達城看去,正是居高臨下。努爾哈赤與張一化等人來到城西北的紫霞山上。這紫霞山屬長白山的餘脈,是周圍最高的一座山,那滾滾東流去的董鄂河,便發源於紫霞山的峽谷裡。他們站在山頭向下一望,那永吉達城宛如一個嬰兒的搖籃,躺在董鄂河的懷抱裡。正當他們俯瞰著永吉達城,突然烏雲密佈,一陣風吹過,下起了小雨。努爾哈赤忙說:「回去吧!你老人家路上辛苦,不要再淋病了。」

  張一化忙說:「沒關係,這些年在風裡雨裡打魚慣了,俺這副老骨頭硬著哩。」他們往回走時,雨越下越大了。張一化抬頭看看天空,又扭頭看一眼永吉達城,意味深長地說:「這是一場及時雨哩!」回到營帳裡,各人落座以後,張一化笑了一笑,說道:「你可記得,十三年前,在俺家裡看過《三國演義》中的『關雲長水淹七軍』的故事麼?這永吉達城地處水灣地方,當前中秋剛過,正是秋雨連綿季節,若是把董鄂河上游的幾處河口堵住,等天一放晴,那蓄滿水的堤壩一決開,永吉達城裡將是一片汪洋。這幾天,咱們要隱秘地做兩件事:選派幾十個精幹的士兵,由一員將領帶著,到董鄂河上游把各個河口堵住,不能離開,直到破堤後才能走;派二百人帶著大刀。斧子、繩索,到附近林子裡砍樹做筏子。等到永吉達城一片汪洋之時,咱們坐著筏子到永吉達城裡活捉阿海巴顏吧。」大家聽了,都說「好計、好計」。努爾哈赤笑著說:「生薑還是老的辣嘛!」張一化又接著說:「俺是雙手空空來的,這就算是俺的一份進見禮罷!」

  當天夜裡,雨下得更大了。次日清晨,努爾哈赤派安費揚古帶領五十人,前去董鄂河上游,堵塞河口。又命令洛寒帶領二百人,到附近林子裡砍樹做筏子。二將領命而去,暫且不表。再說永吉達城裡,阿海巴顏看到天降大雨,高興得了不得,他對哈麥龍說:「再過幾天,努爾哈赤人沒有糧吃,馬沒有草喂,讓他去喝董鄂河的大水吧!俺看他怎麼來攻城!」哈麥龍卻不以為然地說:「俗話說得好:狗急還跳牆呢!千萬不能小看那努爾哈赤,此人有勇有謀,還應謹慎為好。」阿海巴顏把嘴一撇,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也不要長他人的志氣,滅咱們的威風!他努爾哈赤有什麼了不起,咋咋呼呼來攻咱的城,都好幾天了,連個屁也未敢放!這回俺倒要看他有什麼能耐?」正說著,有個打手前來報告:「你嫂于——不!是那胡拉氏已經弄來了,請你去看看。」

  這胡拉氏是阿海英夫的妻子,講起來也有七八分的姿色,又是跟他哥哥新婚不久。現在阿海英夫一死,阿海巴顏心裡想,永吉達城都是他的了,那個胡拉氏理所當然地也要屬￿他。於是派人把她弄來,總比府裡那些丫頭片子強得多吧!

  那個打手報告的話,哈麥龍已聽明白了,馬上向阿海巴顏告辭,回城上去了。阿海巴顏也不強留,心裡說:還想教訓俺呢!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你是什麼東西!要不是努爾哈赤來攻城,老子早治你了。一路想著對哈麥龍的不滿,便來到後院,見房裡的胡拉氏在滿臉淚痕地哽咽著。阿海巴顏緊走幾步來到胡拉氏的對面,仔細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平時只是打個照面,從未細瞅過,這女人長得很標緻呀!特別是她那兩隻彎眉,毛細而絨,襯著兩隻杏眼,煞是迷人。她的皮膚也很白嫩,臉上雖然掛著淚痕,仍然給人美的感覺。於是笑咪咪地說:「胡拉嫂子,不要過分難過。大哥死了,還有小弟陪你呢!人生一世,吃喝二字。你跟著大哥有啥好呢!他捨不得吃,捨不得喝,整天只知道幹事。你跟他成親半年多了,他未能讓你生個一男半女,有啥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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