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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張良抬頭一望。只見東方火光映天,一條火把的巨龍,正照著一隻浩浩蕩蕩的大軍自西向東而來。

  「項羽怕漢王出關,派大軍連夜趕去了!」張良說。

  「這是霸王新立的韓王鄭昌開往陽翟的隊伍!」何肩說。

  「原來如此!我們必須連夜抄捷徑搶先入關。」

  張良轉身下山時,又回過頭來望了一眼。此情此景,他又想起當年秦始皇大索天下的日日夜夜……

  這支虎口餘生的人馬,向西馳去。

  第十五章 西歸心似箭

  〖血的教訓,終於使張良下定決心投奔劉邦。這一抉擇他在橫流的滄海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開始進入「帝者師」的角色,為實現他人生的管燕之夢,邁出了關鍵性的一步。〗

  公元前206年,中原大地衰颯秋色,楓葉如丹。

  張良與何肩帶著一百來名士兵化裝成楚軍,繞開大路晝伏夜行,一路上有驚無險,眼看已離陽翟不遠了。

  天黑不久,他們隱伏在一個偏僻小村裡正打算出發。突然接到先遣探路的人回來報告說,前面二三十裡有一支數萬人的大軍正安營紮寨,一打探是新韓王鄭昌率部趕往陽翟。

  怎麼辦?走還是不走?

  何肩有些衝動,何不去衝擊一下,趁天明熟睡,也無防備,放它一把火,突然襲擊,然後迅速離去。

  張良沉思片刻,搖了搖頭:「不行,人太少,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是,就這般悄然離去,卻又實在不甘心。

  張良突然問道:「我們不是和楚軍衣著打扮一樣嗎?手中不是還有調兵的節符嗎?」

  「對!司徒想怎麼樣?」何肩不解地反問。

  「又叫司徒!」張良很討厭這種叫法。

  「你的意思是……」

  「我們不能與他們拼人多少,要想法掏它的心!」

  何肩拍案而起:「我們何不直接去見鄭昌,就說是霸王派來的,然後就把他劫走,這幾萬人不就無頭自散了麼?」

  張良點頭認可,然後找了幾個人來詳細交待了夜襲鄭昌的佈置。

  天黑盡了以後,大家上馬直奔大路而去。上了大路之後,就向鄭昌大營明目張膽地急馳二三十裡地一眨眼工夫就到了。

  何肩帶著幾個人上前,理直氣壯地大聲說道:「我們從彭城來,霸王派我們來向韓王下達緊急詔書,趕快通稟,不要耽誤了時間!」

  營門衛士一見這支穿著楚軍戰袍的騎士,一個個威風凜凜,根本沒有敢對他們有絲毫一點懷疑,只是說:

  「請交出符節驗證。」

  何肩從懷裡摸出一半調兵符節,從馬上拋給衛兵,他一接過就轉身進去了。

  這一百騎兵沒有誰下馬,更沒有誰想鬆弛一下。此刻,真可謂如臨大敵。只見這一馬平川上,營寨逶迤,篝火熊熊,步哨林立,戒備森嚴,不禁令人倒吸一口冷氣,怦然心跳!

  少許,便有一將尉走了出來,對何肩高聲說道:「韓王有請!其餘士兵請下馬進營歇息,然後用繕。」

  何肩回答說:「不必了,就在營門外等候,我們拜見完韓王,還要星夜趕回彭城覆命!」然後下馬來,對一邊兩位侍衛說:「我們進去吧!」

  說完就跟隨那位將尉大步走了進去。

  張良化裝成了士兵留在外面,因為他在彭城期間見過這位吳令,所以不能進去。更主要還是,他必須在這裡觀察動靜,指揮進退。

  何肩五人被帶至鄭昌的大帳外面,將尉只請何肩一人進帳,其餘四人在帳外等候。

  何肩入帳與韓王見禮後,見將尉仍侍立在側,便對韓王說:「霸王有絕秘之言要我稟報,請摒退左右。」

  鄭昌只好叫自己貼身的將尉出去。

  可是這個將尉有些遲疑,正抬步向外走,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轉身大聲對韓王驚恐地喊道:

  「韓王,他是張良的部下!」

  話音未落,何肩已一劍將他殺死。門外的四位一聽見帳中有動靜,便留兩位封住門口,另外兩名飛快地閃了進來。

  原來這位將尉在奉霸王之命隨新韓王西進之前,曾奉範增之命在彭城之外暗中監視張良帶來的這一百人馬,因此見過何肩。帳外燈火暗淡,因此未曾察覺。進帳之後燈光明亮,他便覺得此人怎麼這般面熟?剛要出去才猛然想起。但話剛出口,便已成刀下之鬼。

  鄭昌剛要喊人,左右兩柄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上,沖到喉嚨的喊聲又咽了下去。別看這位平日威嚴無比的封疆大吏,此時此刻不禁面如土色,兩眼觳觫,渾身像篩糠一般地抖了起來。

  「壯士饒、饒命!我、我的座椅後面……箱、箱裡……有、有金銀珠寶……」

  「你以為我們是打劫的強盜嗎?跟我們走!」

  一個人知道自己非死不可時,反而還會勇敢起來:「你們以為在萬軍之中劫持主帥就那麼容易嗎?走出帳外不過十步,你們就會陷入重圍。你們可以殺死我,但也別想活著出去。」

  何肩想,先把他誆出營門再說。於是便對兩位同伴說了聲:「放開他!」

  鄭昌以為他的威脅發生了效力,便說:「諸位壯士有什麼事要我辦,不妨實言相告。」

  這位新韓王想摸清底細,張良手下這夥人,深夜闖進大營究竟想幹什麼?要錢,要命,還是另有所圖?

  何肩故意說:「韓王放心,我們深夜造訪,既不圖財,也不害命,子房先生身為韓國兩代宰輔之後,難道新的韓王不該見見他嗎?」

  鄭昌靈機一動,裝出一副熱忱坦然的樣子說:「子房先生為天下名士,我心儀已久,既然駕到,還不快請進來!更何況子房先生身為韓國貴胄,官至韓國司徒,今夜歸來,理當隆重接風!我新拜韓王,尚有許多國事垂詢,有請!」

  何肩洞察其奸:「不打擾韓王了,子房先生只求韓王在營門一見。」

  雙方陷入了僵局,鄭昌明白,此刻張良是不會進來的。要知道張良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鴻門宴尚且奈何他不得,自己這點小聰明玩得過他嗎?不能強求他進來,但自己卻不能不出去,除非不要自己這條命!於是他只好說:

  「難道你們就這般劍拔弩張地送我出去?未免太把我這十萬軍營小視了吧!」

  「好吧,韓王理當送我們出營,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如有意外,我們就難保韓王生命安全了!」

  何肩說完向兩位遞了個眼色,於是各自便收起武器,護衛著鄭昌走出帳外。從中軍帳通向營門的路有那麼長,路邊一片篝火熊熊的營寨,崗哨遍佈,巡邏的士卒穿行其間,更有不少將尉迎面而來,畢恭畢敬地佇立道旁行禮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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