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謀聖張良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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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極廟的通道,他來到了驪山的甘泉宮,在這裡的溫泉裡,由宮女侍奉著在溫泉裡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使得他在戎馬生涯中的疲乏頓時消解。然後他登上秦王的鑾輿,穿過長長的甬道又回到咸陽的宮殿。 在咸陽秦宮的北坡上,劉邦來到了一片煙雲繚繞、綿延百里的宮室建築群,每處無論在風格造形上都迥然不同,各具特色。原來這是秦始皇滅六國時,每消滅一個國家,就派工匠在這裡仿造它的皇宮。這一輝煌的宮闕群落,西距雍門,南臨渭水,東至渭、(氵聖)二水之交匯處。他攻佔的國家越多,宮殿就修得越多,占地也就越廣。不僅如此,各宮殿還架木為閣,每座殿的上下都有路可通,往來十分方便,不會與外面的人相混雜。 日正方中,劉邦來到一處宮殿,感到肚子餓了。宮中太監立即擺上了玉盤珍饈、美味佳餚。那金杯玉盞中的玉液瓊漿,左右侍宴的美女嬌娃,都使劉邦不知自己是在天上還是在人間。 他已有些不勝酒力,一邊一位嬪妃扶著他走去。左右兩邊美女的頭髮,輕輕拂在他的臉上,他呼吸著從她們微微的鼻息中傳來的一種妙不可言的香味。兩手摟著兩位嬪妃的纖腰,透過薄薄的綾綃感受得到那令他眩暈的體溫。霎時間他覺得自己的腳步象踏在雲朵上一般,令人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豐邑的劉季,用如今的稱呼就叫「劉三」,儘管他後來做了開國皇帝,尊稱高祖,史官還是不得不承認,不知道這位「高祖」叫什麼名字,取名劉邦還是當了皇帝之後有這個稱呼。這位劉三,年輕時還是一位無業遊民,他老子也把他無可奈何,他不過是一個成天無所事事的酒色之徒,常與那些賣酒的老闆娘鬼混。這位在史書也不為他避諱的好色之徒,今天落入這座令人銷魂的逍遙宮裡,而他又是身處可以為所欲為的勝利者的地位時,他能是一位坐懷不亂的柳下惠嗎? 富貴總是與淫逸共生,更何況是這樣一位民間無賴之徒。 正在這時,有部將來詢問,今晚隊伍何處紮營? 劉邦雙眼緊閉,用他那不聽使喚的舌頭答道:「就,就留在……宮、宮中……駐、駐、駐紮……」 說完就緊緊摟住兩位美女,倒在了禦榻上。 劉邦留住宮中的命令一傳出,隊伍裡的將士早已忍耐克制不住,他們當中誰見過這宮殿的富麗堂皇?於是便各自伸手搶奪,登時亂成一團。只有蕭何才真算一位相才,他首先想到的是,將來一旦沛公當了皇帝,這秦王朝丞相府的圖籍文書是治理國家、掌管朝政最為重要的東西,因此他派人將其全部接管。當他親自監督把這些朝廷檔案運走時,看見大大小小的將士全在打劫財寶,他頓時驚呆了,這還得了!正當此時,只見樊噲迎面而來,蕭何大聲叫住他: 「樊將軍,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怎麼知道!現在全亂成了一團!」樊哈也十分憤慨。 「這怎麼行!不成了強盜隊伍了嗎?沛公在什麼地方?」 「沛公在秦王的床上摟著嬪妃睡覺!正樂得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行,你趕快去勸阻他,如果他不聽,你就去找張子房。」 蕭何為什麼要樊噲去勸阻劉邦?這位過去殺狗賣的武夫,不僅是劉邦的同鄉,還是他的連襟。樊噲的妻子就是劉邦妻子呂雉的妹妹,所以他是劉邦的親戚,說起話來方便些,可以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樊噲帶著衛士急匆匆去找劉邦,剛走過一道中門,只見兩個小校正為了爭奪一件寶物在拼命格殺。樊噲大喝一聲,急步上前,手起刀落,兩顆人頭落地。兩具屍體倒地時,從鎧甲裡滾落出了金銀珠寶。 樊噲見此更加氣憤,狠狠地端上一腳,踏扁了一隻金爵,疾步去找劉邦去了。他一邊進殿一邊大聲呼叫: 「沛公!沛公!」 劉邦醉眼朦朧,有氣無力地問道:「是誰膽敢在這裡高聲喧嘩?」 樊噲不管三七二十一,來到禦榻前,一把撩開幔帳,把左右兩個扶著劉邦的宮女抓起來摔到一邊去,雙手使勁搖著劉邦: 「沛公!沛公!快快起來回到營中去歇息!」 「樊、樊噲……趕、趕快……鬆手!別、別、別胡鬧……」 樊噲用如雷的嗓門吼叫道: 「你還沒有得到天下,就成了這般模樣!你難道不知道,秦王正是因為這般窮奢極侈才亡了的嗎?」 劉邦略微清醒了點,露出了幾分不滿的情緒,斥責道:「你趕快與我走開!我今晚就偏要在這裡住一宿,秦王睡得老子也睡得,我不信天就塌得下來!快去!」 樊噲本來還想說幾句重話,湧到喉嚨又咽了下去。如今的劉邦,已不是當年豐邑街頭的無賴哥們兒,打幾下罵幾聲沒有關係。今天,如果激怒了劉邦,還可以殺他的頭,那豈不冤哉枉也! 他忍氣吞聲地退了出來,迎面走來兩位娉娉婷婷的宮女,託盤裡盛著不知道是什麼山珍海味,正往劉邦處送去。樊噲正沒找著地方出氣,抬起一腳將它踢翻,可憐一隻玲瓏剔透的玉缽,在禦階上摔得粉碎。 他把這連襟全無可奈何,突然想起蕭何要他去找張子房的叮嚀。但是,如今大隊人馬散居在百里阿房宮中,宮闕連雲,複道如網,到哪裡去尋張良? 他令手下十多個兵卒分散四處上去尋找,找了半天都來回報說,不知張良下落。他獨自坐在那裡生悶氣,如今簡直亂了套,不知如何是好!他索性叫部下替他牽一匹馬來,翻身上馬,在阿房宮裡縱橫馳騁,高聲詢問誰見到過張良?問了好一歇功夫,碰上曹參才告訴他,沛公開始巡遊阿房宮時,張良已支撐不住了,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如今正沉睡不醒。 樊噲找到張良的住處時,見他面色蒼白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身體十分虛弱。他實在不忍心叫醒他,他知道張良體弱多病,又加上鞍馬勞頓,疲憊不堪,但沛公目前這個樣子,確實非要張良才能夠勸解他,於是他輕輕搖醒張良對他說: 「子房先生,你快去看看沛公,他已經在宮中做起皇帝來了,醉得不省人事,如何是好?」 張良大吃一驚,掙扎著想坐了起來,剛一坐正,又倒了下去。樊噲不知如何是好,焦急地上前大聲說道: 「來來來,乾脆讓我老樊背你!」 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把張良扯來背在背上,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一路上,將士們見狀都大吃一驚,以為張良出了什麼事?趕緊上前詢問,樊噲也不回答,只顧大步往劉邦下榻的寢宮奔去。 張良有氣沒力地伏在樊噲的耳邊說:「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別動,我把你背到他的床跟前去!」 「快放下,我有話給你說!」 張良使勁掙扎,樊噲才把他放了下來,扶他坐在一把椅子上。 「樊將軍別急,我自有辦法,你只須前去通稟,說張良前來與沛公辭行,問他見還是不見?」 樊噲轉身進去,來到劉邦的臥榻前,大聲稟報道:「沛公,張良前來辭行……」 劉邦果然大怒:「好你個樊噲,三番五次前來打擾!你不就會殺狗嗎?有什麼了不起!來人呐!」 樊噲一點也不動怒,依然平靜地說:「稟報沛公,張良前來辭行,見還是不見?」 「你說什麼?」劉邦聽得倒明不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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