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謀聖張良 | 上頁 下頁
二四


  章邯大將軍下完命令以後,又對何肩說道:「你若能提周文首級來見我,我一定奏請二世皇上,封你為將軍!」

  這個許諾決定著他未來的命運,秦軍中凡有戰功者,都可以得到封賞,由普通的士兵封王拜相。所以大將軍的許諾,對於何肩來說,有著巨大的誘惑力,足以使他以命相許、肝腦塗地而在所不辭。

  這只馬隊,在黑夜中繞了一個很大的彎子,正當要繞到周文軍隊的後面時,他將這一百人的騎兵隊伍,帶到一個荒無人跡的山谷中,燃起一堆火來。大家坐在地上吃著乾糧,喝著泉水,何肩站起來對大家說:

  「眾位家鄉的兄弟們,我們象豬狗一樣捆綁著被趕到驪山之下沒有死,算第一幸。到了秦陵幹那麼苦的活兒又沒有死,算是第二幸。被趕去和周文打仗還沒有死,算是第三幸。一句話,我們都是揀條命活的人,大家真的願意明天去和周文的軍隊殘殺嗎?」

  篝火在熊熊燃燒,映照著一張張瘦削的臉,和那一雙雙睜得大大的凝視的眼睛。

  眾口緘默。只聽得見燃燒的樹枝,發出畢畢剝剝的暴裂聲。

  何肩有些憤怒,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大家為什麼不說話?」

  又沉默了一陣,後面的暗處不知誰說了一句:「你眼看就要做將軍了,說那些幹什麼?」

  何肩激怒了。他直言不諱地說:「你們以為我何肩真想去當什麼將軍嗎?眼看天下大亂,我要把大家帶回家鄉去,等待時機,共舉大業,願意回去的就跟我走!」

  話音未落,突然從他身後跳出一個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劍架在他的頸下,對眾人厲聲喝道:

  「大家聽著,我是大將軍章邯派來的監軍,何肩謀反,身犯不赦之罪,只要大家起而誅殺了他,前去伏擊周文,我保大家必有重賞。大家要三……」

  一個「思」字尚未出口,他突然渾身一下子癱軟,緩緩倒地。

  這位監軍身後走出一位握著一柄滴血短劍的年輕人,他大聲對何肩說:「何大哥,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只有跟你回家鄉去了!」

  眾人都紛紛贊同。

  「弟兄們,大家都聽我的號令,上馬,出發!」

  一隊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午夜的寂靜,象一陣風暴向東方卷去……

  張良聽罷大為振奮,忙問:「這只人馬呢?」

  「我們跑了十多日才回到家鄉,已將他們安置在後山的幾個洞窟中。」

  「好吧,眼看東方發白,等城門一開,你就與我一起進下邳城裡去找馮無疾。前天他已經來告訴我,說已找到了韓王家族韓成的下落,我們就可以擁立韓成為王,象陳勝王那樣揭竿而起了!」

  何肩不解地瞪著一雙大眼睛,凝視了張良許久,才開口問道:「為什麼你不可以稱王?非要找韓成不可!」

  「你不知道,這些有影響的王侯,才足以號令天下。」張良解釋說。

  「那陳勝不一樣稱王了嗎?」何肩仍然沒有被他說服,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憤慨,要不是師傅的囑咐,他早領著人馬走了。

  「陳勝開始不也打著扶蘇和項燕的旗號?」張良依舊堅持己見,還頑固地想說服他。

  兩人沉默了,似乎誰也沒能把誰說服。他們急切地等待著天明。

  第九章 夜談,初遇神交

  〖在下邳郊外一個令人不安的夜晚,這個愛作弄讀書人的劉邦,對前來造訪的一位貌若女子的張良,會是什麼態度呢?這一刻關係著兩人未來的命運。未曾料到,兩人一拍即合,結為知交,這也許正是天意。〗

  此時已是人心隍惶,天下大亂。秦王朝也是風雨飄搖、大廈將傾了。

  下邳的縣令早已嚇得將城門緊閉,惶惶不可終日地蜷縮在縣衙中。他早已得知城外的山中,已嘯聚著一隻人馬,雖然只有一百多號人,但已在日夜打制兵器,侍機起事。要是往常,他早已命廷尉派軍進剿,但如今自己已成驚弓之鳥,自身尚且難保,哪裡還敢前去過問,只求拖一天算一天了。

  正在這時,忽然得到一個更為可怕的消息,在芒碭山斬蛇起義的沛縣泗上亭長劉邦,正率領著一隻幾千人的隊伍,來到下邳城下安營紮寨。頓時如黑雲壓城,壁壘森嚴,不知劉邦何時攻城?

  入夜以來城牆上和劉邦營寨中都火把通明,相互警戒著。

  劉邦在營帳中獨飲獨酌,默默地喝著問酒。近來他的心緒壞極了,如今他是有家難歸。衛兵進帳稟報:

  「沛公,帳外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求見。」

  劉邦揮了揮手,不屑一顧地說:「你不知道我心裡正煩著嗎?難得聽那些酸儒嘮嘮叨叨,不見!」

  突然聽得一陣朗朗笑聲,劉邦抬起頭來,看見一位體態文弱、面色蒼白的中年人徑直走了進來,他更加鄙夷地說:

  「我現在需要的是有萬夫不擋之勇的壯士,不要只會饒舌說空話的儒生!」

  說罷不屑正眼相視,又獨自舉起了酒杯,來澆胸中的鬱悶。

  只聽見這位「儒生」仰天歎息一聲,拂袖而去,出帳之後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話。劉邦問進來的衛兵:

  「那個儒生在說什麼?」

  「他說……」

  「說吧,直說不妨!」

  「他說,原以為沛公是個目光遠大的英雄,如此看來不過是個有勇無謀的莽漢,他被雍齒所賺也是活該,這種人不足與謀!」

  頓時,劉邦如芒刺在背,也如聞驚雷,猛然清醒過來,趕緊推開酒杯吩咐道:「快去將他追回,說我有請!」

  待到客人重新進帳時,劉邦立刻起身相迎:「剛才酒後失言,對先生不恭,請予諒解!」

  來客坦然答道:「我知道沛公身處逆境,心中抑鬱。人人都有困頓的時候,但沛公為天下豪傑,不應當象尋常匹夫那樣,借酒澆愁,一蹶不振。而是應當百折不回,迎難而上。」

  劉邦高興地吩咐換燭擺酒,恭敬地請他入座:「敢問先生尊姓大名,何以教我?」

  客人答道:「敝人姓張名良字子房,我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從前韓國的丞相,後來國破家亡,顛沛流離,好結天下英雄,共謀推翻暴秦。如今二世昏庸,趙高擅權,陳勝首義天下響應,各路英雄起四方,然而最終能得天下者不僅能深得民心,解民於倒懸,而且還要善於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決不只是一個萬人敵的莽夫!」

  劉邦聽張良一說,深以為然。自他在芒碭斬蛇起義以來,每天只知道東奔西突,你攻我殺。勝則喜,敗則悲。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沛公率領著那只才起兵不久的隊伍,駐紮在他的故里泗水郡的豐邑。沒有多久,一個名平的泅水監帶著軍隊來攻打他,將豐邑圍困了兩天。劉邦率兵出戰終於將泗水監打敗了。於是他命令雍齒留守豐邑,便親自率領著軍隊乘勝追擊。沛公引軍向東來到薛城,將泗水一個名壯的郡守打敗。這位郡守倉惶逃至西南的戚縣,終於被沛公的左司馬抓住後殺掉了。於是沛公又乘勝率領著他的得勝之師進駐亢父,然後又佔領了方與。這一連取得的勝利,使劉邦真有些得意忘形了。

  沒有想到,一個壞消息從家鄉傳來:留守豐邑的雍齒公然背叛了沛公,投降了魏國,使劉邦如今成了有家難歸。尤其使劉邦切齒痛恨的是,這個背叛他的雍齒,不僅是他的同鄉,而且還是兒時的朋友。他自小身材高大,還經常欺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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