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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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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報他們不殺之恩。耳哥是個好人,他過得太苦,他應該有個夫人,我要成全他們的好事!」他在心裡堅定地說著。他走進屋,幾步來到玉珍面前,往地上一跪:「蹇小姐,你的話我都聽到了。小姐不要難過,我給你們說媒。」他心裡忽然兜了一個圈子,說,「剛才耳哥給我說了,聽他話音,是想叫我當個媒人。我一定給你們把親事說成!我說的是真心話,如要不懷好意,五雷擊頂,叫我不得好死!你饒了我的命,當牛變馬我也要報你不殺之恩!」 玉珍心中猛然一喜!好象一個掉進茫茫大海的人一下子抓到了救命之木,忽然絕處逢生,「你!你說的是真的?!」趕緊把二烈攙起。 「是真的。」二烈說。 玉珍心裡很高興,表面上竭力裝做和剛才一樣不喜歡的樣子。她想向二烈說出她複雜而又不幸的婚事,又不敢說。春香大著膽子把她的婚事(包括她和李耳的深切緣分)前前後後向他作了詳盡的說明。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找耳哥正式提親!」張二烈瞪著眼說,「他住在莊前的樹林小屋,離這不遠,我去了很快就可以回來。」 「我知道那片樹林。」春香說,「你先去吧,我們隨後就到。」 張二烈離開蹇家花園,向著曲仁裡的方向飛跑。他一邊跑,一邊思考著說媒的法子。 「洞房」明月夜 曲仁裡村前的密松林裡,有一所簡樸而清秀的茅屋。這是李耳平時攻書居住的地方(村中的房院是他的正式住宅)。 春夜的月光籠罩著松林,籠罩著草舍,顯得神秘而幽雅。 屋裡,空間不大,也不算多麼狹小。這裡擺設著的用物,全是春秋時期一般書房實用的家具。一張單人睡臥的木床,上面鋪蓋著清潔整齊的麻布被褥。窗下有一張古樸而講究的黑色木案。案旁放著一把綠竹和青藤編制的坐椅。木案上放置著一株彩石雕成的梅花樹和十多捆用紅線拴腰的竹簡。竹簡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小字。這是他曾經讀過和尚未讀過的書籍。 縱觀全屋,清美,素雅,既有春意,又帶秋色。 李耳正坐在床邊,對著桌案上的油燈呆呆發愣。他在回想觀春賞月樓裡發生的一連串事件,神思深深地沉浸在驚怔的、說不出那滋味是苦澀還是甜美的意境裡。 張二烈突然走進屋子,在他面前蹲下。他已別開生面地想好了「說媒」的法子,並且下定了堅實的決心。他要將「錯」就「錯」,要利用蹇玉珍因急於跳出悲劇婚姻的火坑在半瘋狂狀態之中向李耳冒險許親而造成的「錯誤」,對他們來個強行捏合,用他張二烈式的想法來說,就是,「反正是媒,反正他的條件能對得起她,她的條件也能對得起他,講他頭青眼腫,一塌子糊塗,捏合到一塊算本事」。他是一個既荒唐粗魯又精明細心的怪異人物,說荒唐和粗魯起來,能當真的去罵著祖奶奶掂刀攆屁;說精明細心起來,精明得出格,細心得嚇人。他要利用他們(李耳和玉珍)之間出現的差錯和此時在本地出現的一種「封建」奇俗,去叫具有高層次頭腦的李耳在他這個粗魯人面前受到愚弄。 按人們(東方人的全部,西方人的大部或說小部)的常規說法,中國的春秋戰國時期以後,中國歷史上出現過一大段時期的封建社會。在封建社會正式到來之前的春秋末期的封建風俗,大概是封建社會得以形成的強大基因和粗壯萌芽。此時,蹇玉珍變相逃婚的此時,曲仁裡一帶的封建民俗已經相當嚴重。一些大戶人家的閨秀,不光不能隨便去出三門四戶,而且不能有任何一點的失去檢點。如果她們有意的做出不經的荒唐之事,或無意之間受到玷污,家廳的當權者,不是無情地把她們捨棄,讓其偷偷到天涯海角或深山偏野去糊裡糊塗找個男人苟合,就是活活地把她們殺掉,以洗去家中「不乾淨」的惡名。此時,出現在蹇玉珍身上的一些事件,也正合上了上述情形。「錯了就按錯著辦」,魯莽粗心的張二烈,要按他的獨特想法去說媒,要在錯綜之中讓事情更加錯綜。 李耳見二烈一聲不響的蹲在他的面前,驚怔的心情上又添一層驚訝:「張二烈,你想幹啥?是不是又來沒事找事?」 二烈說:「啥事也沒有,我是前來給你說媒。」 「給我說媒?你可不能再做荒唐之事!」 「不是我荒唐,是你荒唐。」二烈看著李耳,善意地笑笑,自動站起,搬個木椅,坐在他的對面,「人家一個一百條都能對起你的落難閨女,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拼著死命投靠你,舍著臉皮向你這個沒有女人的男人許下終身,你不願意,你不許親,就是荒唐,就是不近情理。」 「這裡面究竟是咋著回事?」李耳確實不知道個中內情,更不知道玉珍是個已經「許人」之人。 「咋著回事?這事你比我明白。」張二烈說,「你知道,在咱這一帶,那些規矩很大的大戶人家,他們家的閨女,要是身上出了不乾淨的事,就當成一舍之物給處理掉。閻信山家閨女出事,被活活勒死;羅玉堂家閨女出事,被當成一盆髒水潑出去,讓她偷偷嫁人,永遠不准再回娘家。……」 「是的,這些我都知道。」李耳說,「然而,話說回來,蹇玉珍身上並沒有出現一點點不乾淨的事呀。」 「你認為乾淨,可她叔認為不乾淨,要知道,她這個叔是個規矩大得要命的人。」二烈說得十分肯定,就像是完完全全真有其事,「他本來打算把侄女勒死,因為考慮到活活勒死也著實太虧,就叫她去走羅玉堂家閨女走過的路。我說的完全是真的,誰哄你,天打五雷轟他個小舅子!」 「別賭咒,好了,別賭咒,這個我完全相信。」李耳說。他確乎真的完全相信了,因為這些假話裡不可置疑的包括了一些鐵的事實。紅石山坡的親身經歷,渦水渡口和蹇家花園的親眼所見,這一切的一切,使得他這個尊實重理的人不能不去相信,若是硬要不信,那就成了閉眼不看事實,「哲人反來違反哲人自己之心」。社會生活啊,真叫複雜,簡直複雜得連哲人也解釋不清!人間的社會生活,如果真是此時李耳心目中那個「天道」孕育而來,那麼天道所包含的內容,應該複雜得不象李耳所想的那樣簡單,而應該是極深極廣,深得廣得超過李耳此時心目中的「天道」,以至於達到無盡無窮。 「眼下,蹇小姐已經沒法再回家去。」張二烈接著上面的話茬往底下說,聲音裡充滿了同情,「這條路要是再走不通,人家只有自己碰死,或是投河自盡。人家被逼到這種地步,完全怨我,是我有罪,是我壞了良心!人家偷偷找人許身,上哪去找?人家想起你還沒有娶過妻子,想起你是她指腹為婚的空頭丈夫,是她的雙份恩人,又是個極好成全別人的人,就女扮男裝,三更半夜舍著臉皮找你,願意許你為妻,終生把你陪伴。耳哥,你願意吧,為了救救蹇小姐,也為了你身邊能有個伴侶,你就許親吧!你倆都還沒有那一頭兒,只要你說個願意,這就算成了!」 「你,我,這個……」多少年來,面對多麼複雜的情況都沒感到過如何是好的李耳,此時竟然大大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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