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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日本在侵略臺灣的問題上,交替使用兩手策略,一面用武力進攻,一面進行外交訛詐。由於當地人民的抗擊和沈葆楨的防禦部署,羽毛未豐、實力有限的日本很快就發現依靠武力是難以實現其奪取臺灣的野心的。7月日本駐華公使柳原前光到達天津,與李鴻章會談。李鴻章「深知若輩伎倆,又恨其行徑詭變,不得不嘻笑怒駡,厲聲潔責」。他指斥日本「一面發兵到我境內,一面叫人來通好,口說和好之話,不做和好之事」。他還擔心日本翻譯鄭永甯「傳話不清」,特地取案上紙筆大書日:「此事如春秋所謂侵之襲之者是也,非和好換約之國所應為,及早挽回,尚可全交」。

  9月,日本政府特使大久保利通路經天津,寓居美國領事館。美國副領事對李鴻章說:看大久保的意思,「不給兵費必不退兵,且將決裂,擾亂中國各口」。柳原、大久保相繼到達北京,先後同總理衙門大臣舉行談判,他們一口咬定臺灣番地非中國營轄,既不認錯,也不退兵,而「其注意實在占地,貼費二端」。

  李鴻章建議總署採取以下措施解決日本侵台問題:(一)開門通商。他認為如果把臺灣開為商埠,使各國利益均沾,就可以利用各個列強互相箝制的均勢,去扼制日本的侵略陰謀,(二)「以撫恤代兵費」。他認為用「犒賞」士兵、「撫恤」難民以換取日本退兵,雖然「稍:損國體,漸長寇志」,但卻能夠收復失地,防止戰爭,以節省的資金籌備海防,此實乃「忍小忿而圖遠略」的作法,(三)列強「公評」。他認為日本代表如果堅持己見,雙方難以取得共識,「似可與商明請令各國公評,作一轉筆。」他寄希望於法、美、英等國公使出面調停,「仗義執言」。總理衙門大臣文祥惟恐衝突擴大,贊成李鴻章的意見,趨於妥協,於10月31日與日本政府代表大久保利通簽訂《北京專約》,規定日軍撤出臺灣;清政府給銀五十萬兩,承認臺灣居民「曾將日本國屬民等妄為加害」,日軍侵台「原為保民義舉」。

  經過日本侵台事件,使李鴻章認識到日本「伺我虛實,誠為中國永遠大患」,昔日的「聯東方形勢」、「以東制西」的幻想,徹底破滅了。及至70年代未80年代初,中俄關係因伊犁問題而日趨緊張,日本陰謀利用這一時機,吞併琉球和攫取在華侵略特權,從而促使李鴻章產生「聯俄制日」的想法,與那些主張「聯日拒俄」的軍政大吏相對立。

  1871年俄國乘阿古柏侵擾新疆,出兵佔領新疆伊犁。1878年左宗棠督軍肅清阿古柏勢力,收回伊犁成為解除西北邊疆危機、保全領土的一個關鍵。是年12月底,清政府特派的全權大臣崇厚到達聖彼得堡,並於翌年1月開始與俄國代表進行收回伊犁的談判。崇厚對伊犁地區形勢、俄國情況均茫然無知,完全聽任俄國方面的擺佈。他只顧名義上收回伊犁,而下管實際上育什麼重大損失。川月2日他與俄國代表在克裡米亞半島上的裡瓦幾亞簽訂了《交收伊犁條約》和《陸路通商章程》。

  崇厚訂約消息傳來,輿論大嘩。總理衙門認為償費尚不過多,「通商則事多轇轕,分界則弊難枚舉」。王公大臣、言官疆吏,強烈不滿,紛紛要求誅崇厚,毀新約。1880年1月清廷將崇厚革職拿間,交刑部洽罪,隨之定為斬監候。2月清廷聲明拒絕承認崇厚所議條約,並任命駐英公使曾紀澤兼任駐俄公使,準備與俄國再度舉行談判。曾紀澤(字劼剛,曾國藩長子)由通西學而入洋務,1878年接替郭嵩燾出使英法,是一位有才幹和愛國思想的外交家。清廷希望借助曾紀澤,挽回崇約給中國造成的損失。然而俄國卻陳兵邊境,指責中國誅吏背約,有違國際公法,有辱俄國體面,其勢洶洶,中俄戰火一觸即發。

  就在這種情況下,日本加緊了吞併琉球和侵略中國的步伐。1879年4月日本正式宣佈廢除琉球國,把它改為沖繩縣。1880年3月日本向清政府提出解決琉球問題的方案,其要點是:日本願把琉球群島最南部的宮古列島及八重山列島劃歸中國,中國應當承認琉球的其餘部分歸入日本版圖;清政府應同意修改1871年的中日條規和通商章程,取消其中關於禁止日商深人中國內地的規定,並給予日本在中國享受片面最惠國的待遇。清廷陷於顧此失彼、腹背受敵的窘境,深恐俄日聯合,「日為俄用」,企圖對日妥協,「聯日拒俄」。清廷對待俄國的態度則日趨強硬,飭令曾紀澤爭取收回伊犁全境,挽回崇厚所放棄的邊界和通商等方面的權利,否則就暫不收回伊犁,不批准裡瓦幾亞條約,中俄關係仍維持汀約以前的狀況。

  李鴻章擔心「俄與日南北交江,益難處置」。他權衡敵情國勢,主張採取中國傳統的「遠交近攻」的策略,「聯俄拒日」。他認為當時日本弱小,俄國強大。中日兩國比較,「強弱之勢,曲直之理,貧富眾寡之形,皆在我而下在彼」,加之日本「畏俄如虎·詭橘嗜利」,絕不能幫助中國抗拒俄國,並且終將成為中國心腹之患。而俄國則不然,中國從黑龍江到新疆,與俄國接壤約萬餘裡,「彼有鐵路以調兵,則旬月可以雲集,中國行師絕塞,非經歲不能到防,彼有電報以通信,則瞬息可以傳命,中國遞文邊界,非三數月不能往還。」因此,要鞏固邊防、海防,抗禦俄國侵略,就必須「加募數百營勁旅」,並「訓練水師,增購船炮」,只有這樣才能使「戰守俱有把握」,而要做到這一點,每年沒有「巨餉數千萬金」是無法想像的。目前與其聯絡弱小的日本以對抗強大的俄國,莫如聯絡強大的俄國共同壓制弱小的日本,易操勝券。

  正是基於這種考慮,李鴻章傾向「聯俄拒日」。他雖然承認崇厚訂立的條紛「有大損於中國,群情憤怒,固無足怪」,但卻斷言崇厚出使,「系奉旨給與全權便宜行事之諭,不可謂無立約定議之權,若先允後翻,其曲在我。」自古交鄰,用兵之道,「先論曲直」,曲在我則「侮必自招」,「師必不壯」。俄國必將乘機脅迫中國「分界修約」,並進而發動戰爭,用武力脅追中國作出更大的讓步。因而,他建議情廷「勿為浮言所搖惑」,寬免崇厚,暫依崇約,和平了結中俄爭端。

  李鴻章主張「姑讓于俄,以取償於日本」。當時日本公使宍戶璣頻繁地出人總署,「償結球案,牽涉改約」。季鴻章認為這是「乘俄事未定,圖佔便宜」。然而,總署卻既優外患,又受到輿論界「聯日拒俄」說的影響,遂與宍戶璣達成初步協議,「僅割琉球南島,而更改舊約,許以利益均沾及內地送貨各事」。

  李鴻章既看到這個協議使中國「吃虧較钜」,又深知日本「斷不肯助我拒俄」,於是據實陳奏,主張等到俄約定後,「決計翻改前約」。由於李鴻章等人的反對和中俄談判逐漸露出了轉機,清廷終於決定廢除中日間的初步協議。1881年初,日本駐華公使宍戶礬憤憤地離華回國,企圖迫使清廷改變態度。李鴻章看出宍戶璣出都返國,「初意本在要挾,旋聞中俄修好,即已奪氣,未敢顯啟釁端。」他表示倘若日本膽敢「藐視中國」,中國就不妨採用孫子伐魏救韓之策,「撤防俄之勁旅,分軍三道,載以輪舶,直趨長崎、橫濱、神戶三口」,「制其死命,或封琉球,或重議約章,皆惟我所欲為矣。」如果日本徘徊審顧,不敢挑起釁端,中國當「蓄銳揚威,待時而動,一面整理水師,購辦船械,聲威既壯,敵膽自寒。」

  隨著時間的流逝,日本逐漸鞏固了自己在琉球的統治地位,中日間關於琉球的爭論,不了了之。而中俄之間,則於1882年2月由曾紀澤與俄國簽訂了《中俄伊犁條約》和《陸路通商章程》,挽回了崇約給中國造成的部分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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