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白傳 | 上頁 下頁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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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董延光講得白沫四濺,忘乎所以的時候,王忠嗣突然厲聲問道:「五年前,青海磧石之役,喪師上萬,丟盔棄甲逃回京師的,不就是你董延光嗎?」董延光一下就啞了,只得用手抹掉嘴邊白沫,退了下去。王忠嗣緊接著又援古證今,備陳利害。最後語重心長地說道:「朝廷頻年出兵,今關中丁壯,已征行略盡,孤兒寡婦,遍于京畿。臣非貪生怕死,實不忍以數萬人之性命易一官。願陛下亦下輪台之詔,杜邀功之途,則社稷幸甚,蒼生幸甚!」說畢,叩頭不止,聲震殿廷,直到鮮血流出來,染紅了地面。 玄宗的臉色本已泛起怒容,及至目睹此狀,也好像不便發作,便揮了揮手,宣佈退朝。 李白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翰林院,先抱起酒壺灌了一氣,隨著頹然地倒在床上。王忠嗣頭上碰出的鮮血老在他眼前出現。王忠嗣最後一句話:「臣實不忍以數萬人性命易一官」,老在他耳際轟鳴。他想來想去,決定給皇帝上書。於是馬上坐起來,抽筆展紙,寫將起來。當他正寫到:「臣亦不忍以數萬人性命易一官」,忽然有人推門而入。一看,又是崔國輔。 崔國輔,吳郡人。李白早在青年時代初游金陵時就和他認識了。兩人性格既投,又都愛寫樂府詩。國輔小詩尤其和李白相近,也是清新而又自然。國輔入朝後,當過集賢殿直學士,後調任禮部員外郎。十年京官,半生閒職,使他雄心壯志已消磨殆盡,詩筆也好像退給了江淹。李白入朝後,他曾多次來訪。發現李白意氣不減當年,詩情猶勝昔日,使他十分欽佩,也使他不免擔心。今天恰好和李白站在一起,見李白意欲出列奏事,恐他言語有失,因此暗中示意。他下朝以後,脫去朝服,便趕到翰林院來。果然不出他所料,李白正準備上書。他連忙抓住李白的手說:「賢弟你有所不知,聽愚兄慢慢道來。今天幸好是王忠嗣,忠嗣是皇上最心愛的將領,而且是看著他長大的,知他決無二心,所以當廷抗旨,不忍加罪。若是別人,必定與周子諒同樣下場。」接著崔國輔又將近幾年朝中內幕略談一二,比賀知章所說的尤有過之,絕非外人所敢介入。李白這才恍然大悟,他除了侍候帝妃吃喝玩樂,休想有別事可幹。何況侍候帝妃吃喝玩樂也遭到人們的忌妒和讒謗了。 翰林院一角,一群蚊子在哼哼: 「他哪裡像個翰林學士!醉臥長安街頭,已不是一次兩次了。簡直像個叫化子,真是不成體統,有辱翰林!」 「就是在禁中,他也常是喝得酩酊大醉,好幾次都不能奉詔。不,我看他是有意拒不奉詔。」 「聽說,他竟敢叫高公公給他脫靴,可是真的嗎?」 「可不是真的!再過些時,恐怕還要叫宰相給他磨墨,叫娘娘給他牽紙呢!」 「昨天晚上,主人賜我們觀伎,他聽了『雉子班』這支曲子以後,寫了一首詩,中間有兩句:『乍向草中耿介死,不求黃金籠下生。』你們想想是什麼意思?」 「總是恃才傲物之意……」 「豈止是恃才傲物!他是罵咱們這翰林院是鳥籠。你們看,這不是指斥乘輿①麼?」 ①乘輿,帝王所乘之車輛,後用作帝王之代稱。因天子至尊,不敢直言之,故托之於乘輿,或謂之車駕。 「你們以為他只是掉弄筆墨?我前幾天從他窗下過,聽見他和什麼人在談王忠嗣怎樣怎樣……他和王忠嗣有啥關係?」 「咦,這恐怕是交通外官,圖謀不軌啊!」 …… 皇宮內院一角,兩個蒼蠅在嗡嗡: 「高公公,除了上次給你送來的稟帖外,我這裡又有了一條。那窮措大聽到人們議論他,竟寫了一首《翰林讀書言懷》,說他在院裡一天到晚無非讀書,不知怎的招來一些是非。詩中把他自己比成是白璧,罵大家是蒼蠅。最後還說他在這裡沒有久留的意思,膽敢把翰林之職視若敝屣。你看,這是他的親筆。」 「張駙馬,這還是不夠啊!我看這事得借重楊娘娘,她說一句,頂咱百句。但是她哪管你什麼恃才傲物,指斥乘輿,交通外官?總有什麼事犯著她才好。我聽見楊娘娘昨天還在背誦他的《清平調》三首。你的文墨比我高深,看看這三首詩裡能覓個縫不?只要有個縫兒,咱們就給他下幾個蛆。」 「待我想來……『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飛燕』……趙飛燕……有了!高公公,有了!趙飛燕原是娼家出身。」 「好,好,好,這一條抵十條。她一聽准會說:『這李白恁利害呀!還會繞著彎兒罵人,竟罵到俺家頭上來了!』我在旁邊再吹一吹風,扇一扇火,她一氣,告到咱主子那裡,管叫他李白滾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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