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白傳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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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章看定李璡說:「好小子!腦瓜子挺靈醒的,怪不得皇上都誇你哩!」李璡卻說:「他不誇我還罷了,他一誇倒把我父親弄得惶恐萬狀,連忙罵我不成材。幸得他說:『大哥放心。花奴才藝有餘,剛毅不足,不是帝王之材。』我父親才如釋重負。」賀知章聽了說:「既然你父親把天下都讓了,當了『讓皇帝』,你就把這郡王也讓了吧。」李璡一拍手說:「我正想請求移封去當酒泉令!每天喝夠了酒,就玩玩羯鼓;玩夠了羯鼓,又喝酒。那才稱心哩!」李白才知道「讓皇帝」的嗣子為什麼每天必喝三鬥才上朝,原來這位風流快活如神仙的青年郡王,有他難言的苦衷。 剛一靜下來,便聽見誰在喝酒,發出「嘖嘖」的響聲。原來是左丞相李適之還在自斟自飲,好像他對別人的笑談充耳不聞。賀知章又指著他笑道:「看,看,活像鯨魚在喝水,一百條河水也給他喝得幹。你在家裡,終朝宴飲,日費萬錢,還沒喝夠麼?」李適之眼睛半睜半閉地說:「酒能喝得夠麼?」剛說了半句,卻吟詩一首:「朱門長不閉,親友恣經過。年齡將半百,不樂複如何?」賀知章說:「你當初也是相當精明能幹的人來,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你這樣怕那『兩足狐』麼?」李適之不急不慢地說:「狐假虎威,焉得不怕?」大家一時又都不言語了。 人稱「美少年」的左司郎中崔宗之,獨自一人靠著窗子站著,舉起杯子欲飲不飲,只把頭仰起,翻著白眼望著窗外的青天,好像一株玉樹立在風前。賀知章也不放過他:「小崔兒,你一個人在那裡想什麼心事?你襲封了齊國公,還要怎樣?」「沒出息的人,才依靠祖蔭,坐吃俸祿呢!」崔宗之剛說了一句,便有意把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人稱「逃禪侍郎」的蘇晉身上。「你們看,蘇吏部又在逃禪了。」 一向持齋念佛的吏部侍郎蘇晉,對著空酒杯端坐不動。賀知章便接著說:「蘇吏部,聽說慧澄和尚送了一幅彌勒佛的繡像,你成年四季供著。你為什麼專愛彌勒佛?」蘇晉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彌勒佛好飲酒,和我相投,所以我愛供他。」賀知章又問道:「你這『逃禪侍郎』,你是逃出,還是逃入?」蘇晉又一本正經地回答道:「遇事逃出,遇酒逃入。」李白不禁讚歎道:「好一個『遇事逃出,遇酒逃入。』可謂逃禪的三昧真言了!」同時心裡想道:「早年人稱王粲的蘇晉,身上哪還有一點漢末『建安七子』之一的王仲宣那種慷慨意氣呢?」 布衣焦遂口吃,所以半天沒開腔。但酒過五鬥以後,他卻比誰都健談,而且好發奇談怪論,一旦引起別人反詰,他就大逞辯才,沒完沒了,樂此不疲。李白發現他,的確在滔滔不絕的廢話中,連自己口吃的毛病都忘記了。便對他說:「足下可謂遣懷無術,忘世有方。」焦遂苦笑了一下,對李白拱了拱手。 「草聖」張旭,開始還和大家一起談笑,到後來就一言不發,再到後來忽然狂叫一聲,站了起來,在室中來回奔走。大家一看,他面前的一大壺酒全空了,就知道他的酒癮足了,書癮發了。賀知章便趕快叫人排開書案,搬來文房四寶。張旭把帽子一揭,外衣一脫,抓起筆來,便揮灑開了。只見滿紙雲煙滾滾,只聞室中風雨颯颯。寫了一張、兩張、三張,都不過癮,最後,竟把頭髮解開,抓在手裡,在墨海裡一裹,往那長約一丈的絹上,寫了「樂聖避賢」四個狂草大字。李白走過來一看說:「樂我杯中聖①,避他討人嫌。」眾人都發出會心的笑聲。 ①唐時稱清酒為「聖」,濁酒為「賢」。 大家正在圍觀,突然幾個內侍擁上樓來,叫「李學士奉詔」。李白趕快往炕上一躺,蹺起二郎腿,高聲唱道:「李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小臣本是酒中仙。」幾個內侍又要上來用冷水噴頭,賀知章站出來說:「李學士醉了,不能奉詔。」便把內侍們轟走了。 然後李白站起身來,走到張旭剛寫過字的案前,也抓起筆來,用他那粗獷的草書題詩一首: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聖,複道濁如賢。賢聖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大家一看不約而同說道:「好一個『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此中人語雲,不足為外人道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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