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李白傳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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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學劍不成,長期寄居任城六叔家中也不是辦法,何況這位縣令快要秩滿歸京了。他只好求助於兩位遠房兄弟,在瑕丘任主簿的李冽和在單父任主簿的李凝。在李冽和李凝的幫助之下,李白在瑕丘東門外泗水西岸的沙丘之旁,置了一處房屋,一樓一底帶個小院;又在泗水東岸的南陵村中置了十來畝田地,交與丹砂夫婦料理,兩個孩子也住在那邊。兩處相距十裡左右,中間隔著一條泗水,有一帶石築的堤壩可通行人。堤壩名叫金口。「金口秋光」是兗州有名的八景之一。東魯有名的古跡堯祠,當地俗稱堯王墓,也在金口壩的東南數裡之地。相傳始建於漢代,擴建于初唐,有高丘接雲、長楊拂地、石門噴泉、白鷗飛雪……諸景,是一個登臨遊覽的勝地。總而言之,李白對他的東魯新居相當滿意。美中不足的是:中年喪妻,鰥居無偶。 無巧不成書!李白正有關睢之思,東鄰恰是窈窕之女。那姑娘窗下種著一棵海石榴,這海石榴可是一種希罕的植物,乃渤海之東新羅國所產。它比中國的石榴樹高大,葉子和花也隨之大許多,特別是那盛開的花朵好像一團團火球在空中燃燒。何況還有一陣陣清香飄過牆來,又恰恰飄進李白樓上的書齋。李白每天一打開窗子就望見它和它的主人。它的主人每天對著窗子理完雲鬢,貼罷花鈿,也總要朝這邊窗子張望,或側耳傾聽。有一次她聽見李白吟誦《將進酒》竟大膽地望著李白嫣然一笑。雖是中人之姿,卻有天然風韻。這一來,那棵海石榴便好像長在了李白的心上,朵朵榴花也好像在心中燃燒。他多希望自己能夠成靠東窗的一枝,那一枝垂下來就可以拂著那姑娘的羅衣。終於有一天,李白把這種愛慕之情寫成了一首詩: 魯女東窗下,海榴世所希。珊瑚映綠水,未足比光輝。清香隨風發,落日好鳥歸。願為東南枝,低舉拂羅衣。無由一攀折,引領望金扉。 詩成之後,李白只顧尋思如何交到姑娘手中,便未多作考慮。抬頭忽見壁上弓箭,自以為得計,竟彎弓搭箭將詩箋射了過去。不料用力過猛,卻射到東鄰的東鄰,落入另一家人院中。這家主人偏偏是李白嘲笑過的一個老儒生。其實李白對於志在經國濟世的孔子、孟子以及後世的大儒都是很尊敬的,但就是看不起白首窮經、死守章句的小儒,特別討厭他們身著漢時褒衣博帶,道貌岸然,以聖人之徒自居,卻是欺世盜名之徒。所以李白寫過一首《嘲魯儒》。這首詩得罪了一大批儒生,東鄰的老儒生就是他們的領袖。於是李白詠海石榴一詩便鬧得滿城風雨。何至如此呢?原來鄰女是有夫之婦,難怪別人振振有辭,儘管她丈夫往新羅經商已多年杳無音信。 此事縣主簿李凝不便出面,李白只好去找裴仲堪。仲堪說:「小事一樁,我自會調停。但你不該在孔孟之鄉嘲魯儒,連我們海岱豪俠也得讓他們三分。只有委屈你出去暫避一時。」說罷,便安排李白到兗州東北的徂徠山,詩人孔巢父的幽棲之地去住了一個時期。孔巢父等人都是懷才抱藝之士,也是因為入仕無門,便知難而退,好在徂徠山中都各有祖業,各有退路。李白在此與巢父等人倒是十分相得,日子也過得悠閒自在,附近的人都稱他們為「竹溪六逸」。但即使是隱居也是寄人籬下,李白何能甘心?所以鄰女事件一平息,他便回到瑕丘。並在親友們撮合之下,娶了一個姓劉的寡婦。 開始,那劉氏聽說李白是個王孫公子,又是著名詩人,走到哪裡都有人招待;南陵村中還有田產,因此十分願意。嫁過來一看,才知李白兩袖清風,一屁股酒債,那點田產只夠丹砂夫婦和兩個孩子的生活,還得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年到頭辛苦地勞動。「我究竟圖個啥嘛!」那婦人便開始抱怨起來,甚至指雞駡狗,摔鍋拌碗。李白安慰她說:「你別嫌我窮,我是時運未到。你且忍受些,待我將來有了出頭之日,……」不等李白說完,她便罵了起來:「等你出頭,誰知哪年哪月?修得廟來鬼都老了!」李白只好不理她,鬧得厲害了,李白便到南陵田舍去住些時候;更多的時候是出去漫遊,何況他本來需要寄食四方。 州縣裡有頭有臉的官吏們對李白的干謁多是敷衍了事,倒是一個沒品沒銜的中都小吏給他以莫大溫暖。中都是兗州西北的一個小縣。李白一個人在逆旅之中,正鬱鬱寡歡,忽見店小二來報,有故人相訪。李白正在尋思是誰,只見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人,右手提了兩尾鮮魚,左手提了一壇黃酒,走了進來。李白一看,並不認識。那人把東西放下,朝著李白深深一揖,自稱「中都縣小吏逢七朗」,並指著他送來的東西說:「些許土產,不成敬意,略表寸心。」 李白又把他細看了一下,還是不認識,便說:「我和先生萍水相逢,怎好接受饋贈?」逢七朗笑了笑說:「我和先生有舊,怎說是萍水相逢?」李白把他端詳了半天,還是不認識。正欲詢其所以,只聽逢七朗不慌不忙說道:「在下自弱冠以來,即誦先生之詩,仰先生之名,詩卷中日日相見,口碑中處處相逢,豈不是和先生有舊嗎?」李白一聽,呵呵大笑:「原來如此!你老弟算得是一個豪俊之士,我也就不和你客氣了。」於是吩咐店小二趕快收拾出來,飽餐了一頓,痛飲了一番。逢七朗早已把筆墨紙硯準備現成,請李白留詩一首作紀念。李白提筆便寫道: 魯酒若琥珀,汶魚紫錦鱗。山東豪吏有俊氣,手攜此物贈遠人。意氣相傾兩相顧,鬥酒雙魚表情愫。雙鰓呀呷鰭鬣張,跋刺銀盤欲飛去。呼兒拂機霜刃揮,紅肥花落白雪霏。為君下筯一餐飽,醉著金鞍上馬歸。 寫了一首,意猶未盡,接著又寫了一首: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逢七朗如獲至寶,不勝歡喜。臨別時,他扶李白上了馬,又送了李白一程,並對李白說道:「像我這樣的『故人』,先生隨處都可以遇到,願先生勿以眼前的窮通榮辱為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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