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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北遊太原

  李白在家正感到百無聊賴,友人元演派人送了封信來,邀他同遊太原。

  元演的父親任太原府尹,負責鎮守北方邊塞;元演本人在河南毫州(譙郡)掛了個錄事參軍的名兒,成年四季到處轉遊,恨不得讓李白常年和他在一起。他要去太原省親,也來找李白作伴兒。李白正想出遊,苦於沒有一大筆閒錢,疏財仗義的元演既邀他同去,來往旅費就不必操心了。他馬上收拾起程,到洛陽和元演相會。

  到了洛陽,已是五月,正是北遊好天氣。朋友二人渡過黃河,翻過太行山,經過澤州、潞州,走了半個月,才到了太原府。太原府既是邊塞重鎮,又是唐高祖的發祥地,因此在開元十一年升為北都。雖然不及東都洛陽繁華,但卻另有一番風光。使李白感到和內地顯著不同的,首先是駱駝特別多,南去的大都馱著皮毛,北來的大都馱著糧食和軍用物資;再就是夏天不熱,秋天特別早;風土人情分外古樸。太原人對他們說:「你們來得正好,黃風天剛過去,現在到處和內地一樣,也是青枝綠葉。但一到八月,草木就開始枯黃了。不過秋天可是打獵的好季節。」

  元演的父親是一員駐守塞垣多年的將領。雖已年逾半百,但精神矍鑠。愛子的到來使他非常高興,愛屋及烏,對李白也很熱情。他雖是桓桓虎臣,但卻雅好文士,聽說李白的詩和文章寫得好,更是待如上賓,而且留他住了多日。「行來北京歲月深,感君貴義輕黃金。瓊杯綺食青玉案,使我醉飽無歸心。」——李白多年以後回憶起來還很感謝主人的盛情。

  在太原期間,李白和元演遊覽了所有的名勝古跡。城西南的晉祠,更是他們常去的地方。晉祠是周初唐叔虞的祠廟。武王死,成王立。成王和他弟弟小虞在一起遊戲,拾了一片梧桐葉,給他弟弟說:「這是玉珪,封你為侯。」史臣便請擇日行封。成王說:「我是開玩笑。」史臣說:「天子無戲言。」遂封虞于唐,號唐叔虞。其子遷居晉水之旁,故又稱晉侯,叔虞的祠廟亦因之稱晉祠。在那裡,唐叔虞的遺跡沒有什麼可看的,桐葉封弟的故事也沒有多大意思。遊客們欣賞的是那裡的碧水清潭,歌台舞榭。「時時出向城西曲,晉祠流水如碧玉。浮舟弄水簫鼓鳴,微波龍鱗莎草綠。」「翠娥嬋娟初月輝,美人更唱舞羅衣。清風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繞行雲飛。」——李白多年以後還不忘在太原時的賞心樂事。

  除了登臨、遊覽以外,李白又屢陪玳瑁之筵,數揮麒麟之筆,剛為太原主簿李舒寫了一篇送人應舉赴京的序文,又被河東名士郭季鷹邀去作客,賦詩。在酒筵歌席之間,李白又以他的粲花之論,倚馬之才,獲得眾人的驚奇和讚賞。元演父子更覺得李白的到來,簡直是為邊城生色,為北都增輝,而感到格外高興。但李白卻感到寂寞。特別是在他三十五歲生日這天,從鏡子裡突然發現了幾根白髮,他不由得又愁上心來:「人生七十古來稀。此生已過去一半了,頭上也始見二毛了,我的功業在哪裡呢?儘管主人待我很厚,畢竟是寄人籬下,終非長久之計。」於是他突然想回內地,但一想,回內地又怎麼樣呢?這些年碰的釘子還少了嗎?於是他又想留在太原幕府中。

  誰知和元演一深談起來,才知這位府尹也有他的苦衷。由於朝廷缺乏安邊上策,連年屢事征伐。將士們成年累月,枕戈待旦,冒白刃,被流矢,甚至甲胄之間生滿蟣虱,周身上下遍佈傷疤。但是朝廷賞罰不明,勞逸不均,守邊的老守邊,在朝的老在朝。最後元演說道:「家父來此已經十年了,頭髮已經白了,看來要老死在這邊塞上了。」所以替我在內地弄了個差事,其實我哪裡是當官兒的料?」加之元演勸他說:「吾兄來日方長,何必來此邊遠之地。這邊塞上都是那些實在無路可走的亡命之徒才來。」李白覺得自己還不是無路可走的亡命之徒,也就把留在太原幕府的念頭打消了。

  在太原期間,李白又北遊代州,至雁門,登長城,遙望塞外,緬懷蘇武、李陵及王昭君等人和事,有詩多首,可惜都遺失了。

  直到次年初秋,李白才辭別了元演父子。臨行之時,府尹饋贈甚豐,既送了一領價值千金的狐裘,又送了一匹有名的「五花馬」,還送了一大筆盤費。竟使李白覺得自己畢竟還是有些出息,至少這次可以體體面面地回家。

  回到洛陽,巧遇元丹丘從蜀中訪道回來,兩人晤談甚歡。丹丘邀李白到他穎陽山居盤桓,李白卻準備早些回安陸去。分手第二天,已回到穎陽的丹丘又派人送了信來,還附來南陽岑勳一首詩,詩中說是渴慕已久,機會難得,已置酒相待,請李白務必到穎陽山居一行。洛陽到穎陽不過百里之遙,朝發夕至,李白便到了元丹丘處。

  穎陽山居,李白已是再次來遊。和岑勳雖是初次會面,但早已從丹丘口中得知其人,身出名門,高蹈不仕。三位朋友一同登上山居背後的馬嶺,遙望黃河,蜿蜒東來,好像自天而降,在夕陽下,格外分明。洛陽也如在眼底,晚煙縈繞的樹叢中閃著點點金光,大概就是它的宮殿。他們正指顧徘徊間,漸漸一切都在暮色籠罩之中。當他們回到山居時,月亮已出來了。李白便乾脆叫把酒肴擺在院中。他們一邊開懷暢飲,一邊高談闊論。談到太原之行,李白興高采烈地吹一通邊塞風光,誇一陣太原的好酒;談到長安之行,李白憤憤不平地發一通牢騷,罵一陣張垍等人;談到自己的前途,李白一會感慨自己頭上已出現幾莖白髮,一會又自慰自解,大器晚成,來日方長;最後談到寫詩,岑勳求和,李白馬上就寫了一首《酬岑勳見尋,就元丹丘對酒相待,以詩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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