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王爾烈全傳 | 上頁 下頁
五二


  和珅一聽,說道:「怎麼又是個『汗淋』,而且是『天子重汗淋』,這不是明顯的有所指嗎!」

  王爾烈聽了,笑道:「大學士,又是個錯矣。這個題是『天子重翰林』,而不是『天子重汗淋』。你想,當今聖上又開設四庫全書館,又讓翰林院眾翰林參加編修,這不是『天子重翰林』嗎!此乃是皇恩浩蕩,體量無邊啊。和大學士,你說呢?」

  和珅無話答對了。

  乾隆帝心裡明知道,王爾烈取的這名稱,其中有說自己和眾臣子「汗淋淋」的內容和含義。但是,經他這一解釋,心裡大悅,說道:「王愛卿所言極是,合情合理,頗符朕意,汝真不虧才冠翰林之首。下邊,朕要到你館舍看看,可好?」

  王爾烈馬上答道:「謝聖上,那將是蓬篳生輝了。」

  說話間,君臣等來到三通館。

  乾隆看過案頭的書寫的文稿和批覽的典籍,心裡很是高興,說道:「适才,朕已聽紀愛卿說過,言你纂修極為用心,所撰文稿既多又好,真乃曠世奇才也。朕有你與紀昀二位賢臣,《四庫全書》將會早日告竣,此吾朝之幸矣。只是不知道愛卿有何妙法,可否介紹一下,也好讓他人效仿之。」

  王爾烈聽了,說道:「啟稟聖上:微臣本是常人,並非才高八斗,也非三頭六臂,而是全賴于賢內助矣。」

  乾隆帝一聽他說出「賢內助」三字,頓生喜色,便要引見一下。

  王爾烈一聽,心裡不覺有些為難起來。

  原來,乾隆帝是個多情善感、貪戀姿色,且肆無忌憚的天子。

  在他的男女生活事中,多有奪人之愛生出。

  乾隆曾與原配孝賢皇后富察氏之弟媳傅恒夫人有染。

  據說,傅夫人所生的兒子福康安,即乾隆的龍種。

  待乾隆十三年(1748年)三月,乾隆帝東巡泰山,謁孔陵,祭岱廟時,所乘船只來到德州。同船皇后富察氏發現乾隆帝又有風流韻事生出,忙去進諫。進諫未從,刺激過重,遂投入運河。後雖經救起,卻終因此而終,時年僅37歲。

  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二月,又有香妃事。

  傳說,香妃為新疆叛匪霍集占之妻。清軍平定叛亂後,將軍兆惠捕獲了霍集占夫婦。

  在獻俘儀式上,乾隆帝為霍集占妻之美貌所驚呆。

  後來,霍妻被策封為妃,甚得寵愛。又傳說她身體自有香味,故以香妃稱之。

  乾隆三十年(1765年)二月十八日晚,乾隆帝南巡住在杭州。他見杭州西湖上,多有歌妓船隻往來,便情觸升騰,欲要去遊。皇后那拉氏,甚賢惠。她見乾隆如此放蕩,便行進勸,道:「臣妾為龍體盛安計,望皇上今夜就不要出去了。」

  乾隆放蕩成性,那裡聽得,當即踢了皇后一腳,然後揚長而去。

  於翌年七月十四日,這位抑鬱寡歡的那拉氏皇后死于宮中,時年49歲。

  乾隆的這些風流韻事,早傳到王爾烈耳中。

  今日,他見乾隆要看他的內人,深怕生出不體面的事,他又是君,不能抗拒,實有些顧慮和害怕。

  但是,見皇上口諭,又不能不讓。於是,便將夫人趙茹倩喚出,由侍女趙茹儐陪同,侍立一邊。

  乾隆看過,心中大喜,說道:「愛卿有福分,有此賢妻,豈怕他業不成。」

  然後,他又問道:「旁邊這位女官,可是何人」?

  「此乃吾之令妹。」

  乾隆道:「适才,聽王愛卿講,其修書成果之巨,全賴你的協助了,可是如此?」

  趙茹倩道:「臣妾雖然有區區小事,微不足道。但我所作事,亦多虧令妹茹儐了。是她為我作了許多事情。」

  乾隆聽了,又用眼看了一下,只見趙茹儐同趙茹倩一樣俊美、穎惠、聰智,大悅,道:「真乃俊才女校書,可與唐之薛濤、漢之文姬相比了。可嘉可賀可喜。」

  乾隆說畢,複又補充道:「二位女較書,不知在協理修書中遇到何樣事情,也可講之一二,以為朕之所思作些參閱。」

  聽了這話,王爾烈靈機一動,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前不久,他的二兄王爾傑由遼陽家中來書說,其妻曹彩鳳之祖父曹寅,曾有存書3287種,現仍存原籍遼陽。但是,根據乾隆帝關於編纂《四庫全書》所下的詔書規定:依書籍的主人所在地為限,由其省巡撫呈報上文,再由所分發之纂修官整理編纂,然後一併入選。然而,曹寅自從於康熙年出任江甯織造以來,其後裔多離開遼陽,居住江南,而後又居北京等處。據此規定,這部分書籍則應由上述這些地方呈送,而不能由遼東選送,且不一定落于王爾烈手中。若由他地選送,或不能落于王爾烈所在三通館,很可能有流失散落之危險。王爾傑代替曹彩鳳在信中叮嚀,萬望為保全好先祖的這部分典籍而廣加思索。

  他們的所慮不是無有道理的。

  編篆《四庫全書》,是件好事,也是場浩劫。

  乾隆開始下詔征書時,全國各地藏書家由於驚恐清代所搞的文字獄,而遲遲不敢進獻典籍。

  揚州馬裕家,據悉「藏書頗富」。但是,當兩淮鹽政李質穎奉旨前去取書時,馬氏只呈報195種。乾隆得知此情後,諭軍機大臣:「馬裕家,夙稱善於收藏,何所存僅止於此,必系地方官員採辦不妥,其家未免心存畏懼,遂憚將善遠匿,故所開書目不精不備。著撫鹽政,善為詢覓,務祈多多益善。」後來,馬裕見隱匿不得,又感皇上之情切,呈報進獻書達五六百種,遂一炮打響。浙江飽士恭、範懋柱、江啟淑等藏書家,均遵旨奉書,「願以家藏舊書,上充秘府」。據此,乾隆帝又施行一種獎勵辦法。首先,以獻書較多的馬裕、飽士恭、範懋柱、江啟淑四家為例,各賞《古今圖書集成》一部;繼而,給獻書百種以上的周原育、蔣曾蓉、吳玉墀、紀昀、汪加藻等,各賞《佩文韻府》一部。乾隆聽說獻書最多的浙江寧波範懋柱家的藏書樓稱「天一閣」,其建築全用磚瓦石灰,因而無畏火燭。於是,便以關懷為名,派官員寅著去天一閣考究,以效仿其建築方法,以利藏書。

  乾隆還在詔書中曰:「所進呈之書,繕抄或錄副後,即發還原書。」

  其實,這些都是在說謊。

  當時,浙江巡撫三寶,從範懋柱家提去不少世間孤本藏書,據四庫提要及浙江採辦官員統計,共有638種。但是,《四庫全書》告竣後,並未有發還原書。範氏的「天一閣」藏書樓,只不過是多了一部御賜毛裝《古今圖書集成》。其效果,只是起到一些裝璜門面罷了,還得日日焚香供奉,著實添了許多麻煩。

  其原書,有許多被翰林院學士和參加纂修《四庫全書》的官員帶回家中,成為私有。更有的流入廠肆,已無法找到。

  藏書家失去書,甚為痛苦,更有因痛苦而致死者。

  乾隆所以放縱這樣做,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通過編纂《四庫全書》,對全國藏書進行一次刪削、修改、掃蕩。原來,滿洲族在清太宗皇太極前,稱為建州女真。後金天聰九年(1635年),皇太極改女真族為滿洲族。在滿清進入中原、定鼎北京前,明代的書籍中稱其為「建州奴酋」或「建州夷部」,多有污蔑、抵毀之詞。通過這次纂修,進行一次全面刪改。對於那些認為是詞意抵觸的「違礙」、「狂悖」之書,大量禁絕和焚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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