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秋瑾-競雄女俠傳 | 上頁 下頁
三一


  §子芳的請求

  6月的北京已很熱了。北京氣候的特點是冬天酷冷,夏天酷熱。和俄國的戰爭已持續了4個月。日本採取的封鎖旅順軍港的戰略,收到了遏制俄國海軍活動的效果,所以商船的航行安全度日益增高。回日本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繁子準備在8月下旬以前回日本去。

  一天,吳芝瑛去繁子家,把秋瑾是為何強烈地希望去東京留學的願望再一次轉告了繁子,並代秋瑾懇求繁子一定答應她。繁子就和丈夫宇之吉商量,但他反對此事。幾天後,因有別的事繁子去訪問了內田公使的夫人,公使夫人已經知道了繁子準備帶秋瑾回日本之事,對於帶這樣「新思想」的女子去日本,也表示反對。

  其實繁子自己也不想帶秋瑾去日本,但是按照中國的習慣,只要是朋友相托,即使是自己不願意的事也會硬著頭皮答應下來,所以對於吳芝瑛的請托繁子很難拒絕。

  又過了一二天,秋瑾的丈夫子芳突然來到繁子家。和在秋瑾家第一次遇見時一樣,子芳仍然顯得那麼靦腆和訥訥寡言。繁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上這兒來是有什麼事的吧?」

  子芳抬起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似的略顯緊張的臉:

  「很唐突,我有一事相求。」

  他必定是為了阻止秋瑾出國留學而來請求我的,繁子望著子芳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心理暗自這樣想道。但子芳接下來說的話卻讓繁子感到非常的意外:

  「師母,內人很希望能跟著您一起到日本留學,請您無論如何答應她吧。」

  「嗯?她如到美國去留學,那我是答應過帶她一起到橫濱的。」

  繁子故意強調了「橫濱」。但子芳緊接著馬上說:

  「不,內人更希望去的是貴國日本。我今天是特意為這事來請求您的。」

  繁子對這根本沒想到的變化十分吃驚,她見到了子芳到現在為止完全沒有見到過的另一面。於是她只能盡力地說服子芳:

  「秋瑾自己一直的計劃是去美國留學,從她的考慮和目的來看,比起現在想去日本來,還是按原計劃去美國更為合適。所以當聽到她想去日本留學的意願時,我也勸過她還是去美國的好。」

  「但是內人想去日本的欲望極其急迫強烈。」

  對繁子的勸說子芳急切地爭辯道:

  「我沒法阻止她目前的這種強烈的願望。如果師母您一定不能滿足她的願望,那她將陷入一種什麼樣的痛苦狀況我都沒法想像。當然,家中還有兩個孩子,但我完全可以照料。所以還是想請求您無論如何同意她,帶她去日本吧。如果去了後一切順利那是好事,萬一不順利,姑且就算讓她去看看東京是什麼樣子的,然後馬上回國也行。滿足她的願望吧。到了東京後,為了留學,她的行動、生活等,我們在東京也有很多熟人朋友,決不會給師母您增添多餘的麻煩。如果她怎麼看也堅持要去東京,最後將不得不跟著其他什麼人一起去,但畢竟能跟師母一起去的話最讓人安心。老師服部先生是日本著名的學者,立志為我們中國的教育事業盡心盡力,我深表感謝;同時對師母您為了我國的女子教育而殫心竭力,我同樣也深表敬意。請您一定滿足我們的願望,帶內人一起去日本吧。拜託了。」

  子芳此時表現出的態度與他的妻子話語中給人的印象決然不同,他是個很善於表達的人。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繁子想如果繼續拒絕的話,也許子芳回家後在妻子面前將會面子掃地。於是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

  「王先生,如果非帶秋瑾去不可的話,那我有個條件。」

  子芳聽繁子松了口,一下子弓起身子把椅子挪近了些,面露喜色地說道:

  「什麼條件?您儘管吩咐,我會盡力辦到的。」

  「不,不。不是對你提的條件。我想說的是關於秋瑾的思想。她那激烈的思想在日本是接受不了的。也就是這個緣故,我為自己不能帶她到東京去而感到非常的遺憾。」

  子芳點著頭很乾脆地說:

  「明白了。我對內人的這種思想也不贊成,所以完全接受這個條件。為了去貴國能成行,我一定讓內人放棄她的這種激進的思想。」

  這些自己也想說但又說不出口的話,現在由繁子代自己說了出來,子芳因此顯得很高興。

  但繁子對秋瑾究竟能不能聽從自己丈夫的勸告這一點還存在著相當的疑問。而且這事還得和宇之吉商量,得不到丈夫的同意,最後能否成行還定不下來。

  這樣,互相談妥了條件,繁子就讓子芳先回家了。

  過了兩、三天,秋瑾來了。

  「從丈夫那裡得知了您提的條件。我一生的思想行動另當別論,但至少在日本的期間我會控制自己的,可能會引起您擔心甚至麻煩的言行,我會謹慎的。」

  對秋瑾所說的話究竟她能否恪守還很難說,但至少形式上秋瑾還服從了。於是繁子就把這一切的經過以及秋瑾承諾控制自己的決心等告訴了宇之吉,說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已不得不帶著秋瑾一起去了。宇之吉最後也只能無可奈何地苦笑著說:

  「既然如此,就帶著她去吧。但還不知道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呢。」

  作為提出條件的繁子自己,其實還是覺得能讓人安心的保證一點也沒有,但姑且還是告知了這同意的消息。吳芝瑛和歐陽等聽到後非常的高興,對繁子的理解和幫助表示了感謝。

  數日後,秋瑾和吳芝瑛一起去了上海,想在上海尋找也想去日本留學的女子以便結伴同行。期間吳芝瑛曾努力勸秋瑾放棄出國的打算,當然,秋瑾去意已決並不會翻悔。吳芝瑛勸阻不果,就向秋瑾贈送了旅資。

  接著在4月中旬,秋瑾回到了闊別的紹興,看望分別已久的母親,並為行將出國而向母親辭行。作為餞行,母親贈給秋瑾白銀300兩還有首飾等物品。因當時正是秋家在湘潭的經營遭到挫折後不久,所以對秋瑾的這些錢財及物質支援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在紹興期間,秋瑾曾照了身著男式西裝的相片,並為該照片寫了「自題小照」的詩。

  沒幾天秋瑾就離開了故鄉紹興去到杭州,徜徉於西湖之畔。然後在玩水仙祠(位於孤山東北麓,現在的浙江省博物館職工宿舍附近)寫下了悲壯豪放的詩《自攜書劍向扶桑》。這裡說的劍,當然應該是指鈴木文學士所贈的那柄所謂「祖傳寶刀」的腰刀了。這是4月下旬的事,因此出發去日本之事應該已經定下,剩下的只是出發的日期而已。服部夫人繁子的回憶錄,對記憶中的事情是下了很大功夫去加以描述的,只是在有些事情的經過以及時間日期上有搞錯的地方。稍微對其進行些辨析考證就可發現這些與史實有出入的地方。

  實際上秋瑾本人對於去日本時是否能與繁子同行這事並沒有看得那麼重要,這從秋瑾曾跑到上海去尋找也想去日本的女子結伴同行此事上也可看到這一點。這種行為的本身也可得知事前應該是得到繁子的同意的。此外,作為清朝官吏的王子芳,對於自己的妻子秋瑾到了日本後大膽地進行激進活動應當感到擔心和害怕,按照常理,他不應該代秋瑾去請求繁子帶她去日本,而應該借助繁子的影響力阻止秋瑾才對。再則,作為秋瑾本人,因要把兩個孩子委託丈夫一人照料,故只會想到儘量尊重丈夫的意見才是,這樣才能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按照上述的思考和推測,「同船一起去日本」、「和服部夫人同行」等事實,才能與當時的新聞報導相符,不至於有矛盾出入,因此,對於繁子的回憶錄中的相關記載,有必要重新對其考察和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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