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秋瑾-競雄女俠傳 | 上頁 下頁
二九


  §劍之歌

  又過了四五天,繁子應秋瑾之邀,來到了位於前門外浙江會館附近鬧中取靜的秋瑾的家。秋瑾的家和滿族官吏們富麗堂皇的邸宅不一樣,只是普通的民房而已。那天秋瑾一身女裝出來迎接了繁子,上身穿得是黑上衣,下身是一條灰色裙子,腳穿繡了小花的布鞋,儼然一副「王夫人」的打扮。屋內靠牆是一排書架,書架上雜亂地堆放著書籍,還有一些衣物也塞在裡面。牆角、地面到處是瓜子殼和果品,發出陣陣臭味。讓人感到這個家很不衛生。過了一會丈夫王子芳過來打招呼了,因為繁子腦子裡一直錯誤地記著子芳是25歲,而實際上他才23歲,所以當時繁子覺得子芳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年輕。子芳長得很白淨,也很忠厚老實,很招人喜歡的樣子,使繁子覺得他是個很有品位的男子,因此對其略抱好感。子芳有點靦腆地對繁子拱了拱手表示歡迎。行完禮秋瑾對他輕聲說了句什麼,他就說了句你們慢慢聊吧之類的話,再次拱了拱手後退了出去。

  秋瑾就帶著客人看了遍自己不太乾淨整潔的家,笑著說:

  「和滿族官吏的家相比,我的家又小又亂,但俗說『垃圾堆裡花木照樣綻放鮮花』呢。」

  「是呀,深水底下珍珠也會閃耀光輝。」

  這像是在唱和詩句一般的對話,讓秋瑾分外感到高興。秋瑾開始了她們的談話:

  「我們剛認識不久,況且師母是孔子的信徒,而我是個異教徒,即使如此我們還能有這樣親密友好的關係,這真是非常的珍貴。」

  繁子很想見見秋瑾的孩子,但秋瑾怕繁子嫌孩子們吵鬧,所以已讓老女傭領著他們到外面玩耍去了。兩人靜靜地喝著茶進行著交談。

  秋瑾很早就嚮往著美國,為了能實現在今年就去美國,目前正在努力學習英語。丈夫子芳似乎也贊成秋瑾赴美國留學。依秋瑾的性格,也許更適合美國的社會環境。繁子想,對於秋瑾去美國留學,子芳內心深處是否真的同意還有疑問,況且還有兩個幼小的孩子需照料撫養。然而不管怎樣,秋瑾是去美國也罷,還是去日本,自己怎麼看也想對她進行些幫助。於是,繁子就想著過些日子安排秋瑾在家中讓她跟隨合適的人學習英語和日語。

  日本社會對外國人一般都採取較封閉的態度,與之不同的是,在中國不管是滿人還是漢人,互相交往都很開放,繁子對中國人在初次見面就能建立起親密的關係這一點尤其感到滿意。象吳芝瑛、歐陽這些有教養有知識並保持常態的女性就不用說了,即使像秋瑾這樣穿著肥大的西裝,脖子上掛著領帶,神態張揚,手中還拄著拐杖,時不時地還會說些讓自己無言以對、瞠目結舌不愉快的話,就是這樣,繁子對她也恨不起來,反而越來越感到親近。

  在訪問了秋瑾家後不久,繁子時常跟經常來自己家的文學士鈴木信太郎談起秋瑾的事,並托他能否教秋瑾英語和日語。鈴木信太郎是繁子丈夫服部宇之吉的屬下,當時在京師大學堂任教習。他明治七年(1874年)二月十五日生於千葉縣印旛郡的公津村,比秋瑾年長1歲半。明治三十五年(1902年)七月從東京帝國大學文科大學漢文學科畢業後,翌年的1903年11月應京師大學堂師範館之邀,投到服部宇之吉總教習會下擔任教習。鈴木答應約定一個固定的日子,從4月起就在服部的家中教秋瑾。鈴木在學校上課時,講的課非常受學生們的歡迎,他那海闊天空、口若懸河般的講課方法雖有些誇張,但那豪放磊落的性格很中秋瑾的意。

  鈴木對雖是女子但仍一心想單身赴國外留學的秋瑾的那種好學的精神也十分欽佩,兩人一起十分相投。

  前文已述,秋瑾一向非常喜歡日本刀,曾寫了許多有關刀劍的詩。他們有時也會談到有關刀的話題。於是,鈴木就向秋瑾出示了自己攜帶的日本刀。那是一把腰刀,很大。白刃無比的鋒利,是中國的那種靠重量斬斷東西的大砍刀所無法相比的,這可讓秋瑾著了迷。對著兩眼發亮不斷發出驚歎之聲的秋瑾,鈴木忍不住又信口開河了:這可是我們鈴木家的祖傳寶刀哦!其實鈴木家是普通平民的戶籍,不可能有什麼「祖傳寶刀」。而且這把腰刀其實也是件容易惹禍的東西,當時在中國是嚴禁外國教師攜帶武器走路的,作為護身用保存一把刀雖然是被默許的,但不是絕對萬不得已,仍然被禁止使用。也許當年鈴木還私藏著其他的刀,此話的根據是當時鈴木把這柄腰刀贈送給了秋瑾。而作為秋瑾,得到這柄日本刀簡直讓她像升了天般地興奮,為此,她還傾注了自己全部的感激之情為鈴木作了一首長詩《日本鈴木文學士寶刀歌》,從中也可窺見秋瑾的喜悅之心。

  鈴木學士東方傑,磊落襟懷肝膽裂。
  一寸長縈愛國心,雙臂能將萬人敵。
  平生意氣淩雲霄,文驚座客翻波濤。
  睥睨一世何慷慨,不握纖毫握寶刀。
  寶刀如雪光如電,精鐵熔成經百煉……

  寫出這樣神采飛揚充滿讚揚激情的詩,這不光是為鈴木贈送給自己日本刀而高興、興奮,可能也因鈴木豪放不羈的性格,還有對沒去過日本有一種憧憬之情吧。這一切或許就是使秋瑾最終決心去日本,並去意日堅的重要原因吧。

  鈴木文學士在1906年(明治三十九年)任期到了後就回國了,之後又任朝鮮總督府的調查役去了朝鮮,於1916年(大正五年)9月回到了日本,在教育界歷任京都府立第四中學校長、京都帝國大學學監等,1927年(昭和二年),最後任職於舊制弘前高等學校(現弘前大學),1929年3月(昭和四年)從校長的任上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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