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這一天,有一位星士來到甲家,碰巧下起雨來,天色又已經晚了,星士就在甲家住下了。

  閑來無事,某甲便叫星士為女兒推算一下,看女兒的命運如何。那星士問過生辰八字之後,沉思良久,然後抬起頭來說道:「實在抱歉,我今天到此,只是為了訪友,身上沒有帶著算書,令嬡的命運如何,此刻不能推算啊!」某甲見星士有意推脫,頓時生疑。心想與星士早就相熟,他為別人觀相算命時,並不曾聽說常將算書帶在身上,這其中定有緣故,就纏著不放,尋根究底地再三詢問起來。星士見推脫不過,只好為難地說:「既然老兄非問不可,那就恕我直言相告吧:據令嬡的生辰八字推來,命中註定她是要作側室的。剛才聽你說,已擇定夫婿,且嫁期已定,干支又不相克,斷不會有再嫁他家之理,所以我思來想去,唯恐判斷不准,徒使老兄憂慮。還望你姑妄聽之,切莫當真!」某甲聽了星士的話,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與鄉鄰閒談時,將星士的話說了出來,要大家解釋其中的因由。有一個常在此做生意的商人,非常狡黠,聽過某甲的話,立刻想出了一個壞主意,就對某甲說道:「你家的日子雖然還能應付,但論起家產,你才有多少?並且女兒出嫁,你不得不置辦嫁妝,這筆費用就會用盡你的全部積蓄。女兒嫁過去以後,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啦。我勸老兄試想,你的女兒既然命中註定要做側室,不如先說她病了,然後報個死訊,到市上買口空棺材速速埋葬,免去賴婚的罪名,再帶女兒到北京城裡,改名換姓,挑選個富貴殷實人家作個小,一來得寵,她自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也可以求得女兒的身價,過一輩子的富裕生活。」某甲聽了商人的話,思慮良久,覺得句句在理,便依計而行,將女兒偷偷地帶到了北京。正巧有一戶官宦人家的女兒將要出嫁,缺少一名聰明漂亮的婢女。某甲就將女兒賣給了這個官宦家裡,取回了二百兩銀子,抵了女兒的身價。

  一個月後,那家北京官宦用船送女兒到南方去完婚,行船到運河天妃閘時,突然風浪大作,桅折船翻,全家人葬身水底,唯獨某甲的女兒命大,遇救得以生存。但這裡的人家誰也不願收養這個姑娘,就將她送到了官府。官府向她詢問來歷,她只知道主人的姓氏,說不出主人的名字和官職,因為她剛到這家不久。問到她家中的父母,說得清清楚楚,毫無差錯。官府將文牒送到滄州,某甲的事就再也包不住了,立刻在滄州內外傳揚開來。某甲無奈,只得按官府的命令,又將女兒接回家中。

  某乙的兒子以為某甲的女兒真的死了,這時已經和他的表妹結了婚。但是某乙的心中卻憤恨難平,他想自家已下過聘禮,某甲的女兒就是他的兒媳了,某甲膽敢將她賣掉,這不但於禮不容,也是對自己的蔑視和污辱,思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就要到官府告上某甲一狀。

  本來這事一傳出去,某甲就覺得無地自容了,現在又要吃官司,那不就要傾家蕩產了嗎?某甲驚慌萬狀,托人說情,答應仍將女兒按婚約嫁給某乙的兒子,某乙和兒子見這事也不吃虧,就答應這樣了結此事。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某乙的兒子已與其表妹成婚,但聘期在後,現在某甲的女兒要做正室,某乙兒子的表妹家聽說後,哪裡肯讓?又要到官府告狀。於是事態紛紜糾葛,有成大獄之勢。甲乙兩家的故舊,都出面調和,讓某甲出資將女兒迎接回來後,嫁給了某乙的兒子作了側室,此事才平息下來。

  該女的丈夫並未親去迎娶。而是由公爹用牛車接到家中。

  該女見到婆母,苦苦辯解,說那事並非自己所願。其婆母說:「既然不是你的意願,那時你為何不說你已有丈夫。」該女無言應對。婆母帶她去拜見正室,她猶豫不去。婆母說:「你被賣為婢女時,也不拜見?!」該女無言以答,只好按禮拜見。婆母對她終身以奴隸看待。

  太夫人給孫子補進了前面的經過,紀曉嵐的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看屋中的婢女,似乎在思索什麼。太夫人看水明樓裡的幾個婢女,連同剛買來的文鸞,這時都在身邊,就轉臉向她們說道:「她父親不過圖多得些錢財,那女子不過是想過富貴的生活,才生出這樣的計謀。哪裡知道反倒把原有的財產損失了。

  人生在世,命運已定,應該打消那些虛妄的念頭。」幾個婢女聽到老夫人的教誨,連連稱是。

  第二天,四叔紀容端叫僕人駕上馬車,帶李氏、曉嵐、文鸞回到了崔爾莊。

  紀曉嵐回到家中,興高彩烈地向母親描述了在滄州的見聞,並保證今後刻苦讀書。在母親眼裡,這孩子似乎一下子大了,每天清晨早早地起床溫書,在塾館不斷受到先生的嘉許。並且與他那幫頑皮夥伴聚首的時間也很少很少,倒是向四叔家裡跑的次數多了起來,母親還以為他去找四叔作詩對句,不由得臉上掛起了滿意地微笑。

  可是在四嬸看來,就有些不同了:他讀書刻苦,這確實不假,功課做得比以前更好,只是天天來到她家裡,並不是向叔叔求教學問,而是借機和文鸞在一塊兒說笑戲耍。李氏看文鸞聰明伶俐,做事勤快,心裡很喜歡她。又見心愛的侄子喜歡文鸞,兩人到了一起,歡快得像一雙小鳥,看了讓人更是高興。有時在院中玩夠了,回到屋裡,紀曉嵐把書中的故事講給文鸞聽,文鸞常常是聽完一遍就記得清清楚楚。紀曉嵐又教文鸞認字,她很快就能把《千字文》熟讀了。四嬸看了這些,就半正經半開玩笑地說道:「昀兒,既然你喜歡文鸞,等過個一年半載,我就將文鸞送給你做婢女,你願意嗎?」紀曉嵐臉上熱乎乎地,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李氏那幾分認真的態度,心裡十分高興,就厚著臉皮施上一禮,對嬸子說道:「謝過四嬸美意!您這樣疼愛侄兒,我定牢記在心,將來取得了功名,我一定好好地孝敬您!」李氏看他那認真地樣子 ,「噗"地笑出聲來:「看把你美的!現在讓文鸞過去,我不是捨不得,是怕影響了你的功課,你也別忘了,你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呀,你年少有志,要好好用功才是!」紀曉嵐聽四嬸說得語重心長,就連連答應四嬸的要求。此後雖常來看文鸞,但來得少些了,聽先生說,他讀書確實更加用功了。

  這時,紀曉嵐已將《四書》全部讀完。又換了一位姓施的先生來教他《周禮》和《春秋》等儒家經典。紀曉嵐的功課做得很好,深得施先生的喜愛。施先生是一位60多歲的老夫子,治學嚴謹,滿腹經綸,就是性格急躁,對學生十分嚴厲,常常訓斥學生。紀曉嵐一來讀書用功,二來小心謹慎,還沒有挨過先生的訓斥。不過施先生與自己的啟蒙老師及先生比起來,他更喜歡及先生。及先生因為患了眼疾,雙目近乎失明,已經辭館回家了。

  四月底的一天,紀曉嵐搭車來到交河縣的齊橋鎮,看望心中思念的及孺愛先生。談話間,紀曉嵐說起家中的幾株牡丹,說是從洛陽買回來的,眼下正是盛開的季節。紀曉嵐說到這兒,停了停,又傷心地說道:「先生如果眼疾痊癒了有多好,您可以到崔爾莊看看,我家的幾株牡丹花,開得非常嬌妍!」及孺愛先生微合著雙眼,覺察出紀曉嵐的感傷,為了安慰安慰他,便一手拉著紀曉嵐的手,一手撫摩著他的肩說道:「多謝你的好意。你說到牡丹,我倒想起一個聯來,想再考你一考。」

  「請先生指教。」紀曉嵐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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