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紀曉嵐全傳 | 上頁 下頁


  考官給紀曉嵐出了一句上聯:「十歲頑童,豈有登科大志?」

  哪裡想到,紀曉嵐人小心大,一點也不膽怯,看考官出聯有譏諷之意,竟然反唇相譏,對了一句下聯:「三年經歷,料無報國雄心!」考官聽了,苦笑兩聲卻對他奈何不得。猛然見門上繪著神荼、鬱壘兩位門神,就又給紀曉嵐出一個上聯:「門上將軍,兩腳未曾著地;"紀曉嵐毫不示弱,略一思索答出了下聯:「朝中宰相,一手可以托天。」考官看這"神童",還真有點學識,滿意地笑了起來。

  半年之後,這位考官已是河間太守。這天打從崔爾莊頭的官道上路過,看一群小孩正在路邊玩耍。忽然間,他們玩的球打進了轎子,太守便讓轎夫停下。待他走下轎來未曾說話時,太守身邊的衙役已先喝斥起來,把一幫小孩,嚇得四散而逃。最後,只有一個面目清秀、皮膚白嫩、紮著一條長辮的十來歲的小男孩,站著沒動,小腦袋轉來轉去地在太守及其隨從人員身上打量。太守覺得奇怪,仔細一看,認出這個小孩正是去年參加童生試的紀曉嵐。

  紀曉嵐看著太守也笑了,原來他也認出了這位太守就是他參加童生試時的主考。於是,紀曉嵐施上一禮,口中說著:「拜見宗師大人。」太守把球拿在手裡,對紀曉嵐說道:「這球是你的嗎?」

  「正是晚生之物。」

  「不在學中讀書,跑到官道上恣意戲耍,竟將球打入我的轎中,實在太淘氣了!」紀曉嵐低頭說道:「學生知罪,所以不敢跑開,站在這裡等著給大人賠罪。」太守被這小頑童的伶牙俐齒說得高興起來。他把手中的球晃一晃說道:「好吧,我給你出一上聯,你若能對得出,就把球還給你。」紀曉嵐笑著答道:「謝大人指教。」太守說道:「童子六七人,惟汝狡;"紀曉嵐想了想,脫口而出:「太守兩千石,獨公……」說到這裡,不往下說了,兩顆眼珠盯著太守臉上,滴溜溜亂轉。

  太守問道:「為何不將末字說出來?」

  紀曉嵐慢吞吞地說道:「太守大人如果肯將球還給我,那就是'獨公廉',假如您不肯還給我……」

  「不還給你怎麼樣呢?」

  「那便是『獨公貪』啦!」這下倒把太守逗得笑起來,然後說道:「你真是個十足的頑皮鬼!」太守看這孩子聰慧狡黠,膽大過人,將來必成大器,心中十分喜歡,便笑著拍拍紀曉嵐的頭,把球還給了他。紀曉嵐又給太守施了一禮,扭頭就跑了。

  時過不久,紀曉嵐少年斷案的事又在各村傳說開來。

  那是這年初夏的一天傍晌,紀曉嵐從景城馮氏書鋪借書回來,要回崔爾莊去。

  待他走到景城東街口時,便被一群人擋住了去路。人群之中,聲嘶力竭的吵鬧之聲不絕於耳,紀曉嵐擠到人群裡面,看見兩個大漢正爭吵得面紅耳赤。這兩人一個三十歲上下,另一個四十多歲。他倆中間放著一隻簸籮。

  那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赤裸著臂膀,滿口污言穢語,眼珠子快瞪出來了。那個四十多歲的人也不示弱,袖管高挽,兩手叉腰,罵罵咧咧,一張嘴唾沫星子四濺。看樣子,這倆人大有拼個你死我活的架式。

  紀曉嵐眨巴著兩隻烏黑的眼睛,東看西瞧地觀察起來。他從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中,明白了這兩人爭吵的原因:這三十來歲的漢子,是油坊裡的掌櫃;那四十來歲的男人,是個面坊掌櫃。他們的兩家作坊離得很近,常互相借用工具。前幾天,油坊裡少了一隻簸籮,掌櫃就去面坊裡找。面坊裡的人說,他們沒有借。可是今天,油坊掌櫃到面坊來閑坐,看到面坊掌櫃手中拿著的簸籮,正是自己家的那只,便欲拿回。

  結果,都說是自己的,話不投機,各不相讓,兩個人便爭吵起來。

  鄉親們圍了很多,但誰也不清楚當中的細節,說不清簸籮到底是哪家的,只好看著著急,也想不出勸解的話來。

  這時,紀曉嵐心生一計,竟然忘了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卻象個大人似地上前勸解,說道:「兩位為了一隻簸籮,吵鬧的不可開交,實在太不應該,其不有損兩家的和氣?快別吵啦,快別吵啦!」油房掌櫃看著趕上來說話的小孩,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就對他說:「少爺閃遠一些,這事兒不是你能管的。後站些!後站些!以免傷著少爺。」

  誰知紀曉嵐聽了這話,不但不後站,反而兩手叉在腰間,扯直嗓子高喊起來:「豈有此理!你說是你的,他說是他的。我看你倆的話,都不足為憑。還是叫簸籮自己說話,說說誰是它的主人。」眾人聽了,譁然大笑起來。人群中有人認識這是崔爾莊紀府裡的五公子,便亂哄哄地議論起來。誰也不肯上前阻攔他,覺得有好戲看啦。這兩位掌櫃聽著眾人的議論,也知道了這個小公子是誰,也對他奈何不得,只好由著他的性子來了。

  紀曉嵐把書放下,從人群中的一個人手裡要過一把鐵鍬。

  人們不清楚他要幹什麼,便都瞪大了眼不說話,看這小公子怎麼做。

  紀曉嵐把簸籮往地上一扣,用鍬把在簸籮底上敲打一陣,然後放下鐵鍬,又把簸籮輕輕挪開,彎腰在地上看來看去,接著伸兩個指頭在地上撿了幾下,好象他撿到了什麼細小的東西。

  然後,紀曉嵐直起腰來向眾人一笑,開口說道:「這只簸籮說了話,油坊掌櫃是它的主人!」面坊掌櫃一聽,惱怒起來,臉膛憋得像豬肝一樣,指著紀曉嵐嚷道:「公子你不可信口亂說,小可才是真正的主人。」紀曉嵐張開一隻小手,另一手指著說道:「你不要再爭了,這些芝麻粒就是證據。」說著走到面坊掌櫃面前,伸著手讓他看手中的芝麻粒 ,「你說簸籮是你的,那麼你就經常用來盛面和五穀雜糧,可是剛才敲打幾下,卻掉下這麼多芝麻粒,這只簸籮究竟是誰的,這不是不言自明瞭嗎?!」面坊掌櫃的不好再說什麼,臉上作紅作白地,扭轉身擠出人群走了。油坊掌櫃連聲稱謝,周圍的人也議論紛紛。

  一場難解難分的爭吵,就這樣偃旗息鼓了。紀公子才十來歲就會審案的事,也馬上不翼而飛,在四鄉八裡傳說開來。

  紀曉嵐生活的年代,正是鬼神之說盛行的時候,人們或多或少地相信,在這大千世界上,還到處遊蕩著一種人類以外又非動物的精靈。

  據傳在一個秋天的夜晚,紀曉嵐在塾館中讀書到深夜,一個人打著燈籠去茅房。茅房早有一個人蹲在那裡。在幽暗的燈光下,紀曉嵐看不清那個人是誰,就問了一聲:「誰呀?」

  「我是鬼。」蹲著的人低頭說話。

  紀曉嵐聽了一楞,看那「鬼」覺得也沒什麼可怕的,便笑著說了一聲;"鬼也會屙屎,沒聽說過。」那「鬼」低頭不語。

  紀曉嵐的燈籠沒有地方放,看那「鬼」的大頭頂平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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