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嘉慶皇帝 | 上頁 下頁
九一


  嘉慶拍手道:「舞得妙,唱得更妙。只是曲中所言,與朕,可是兩回事哦。」曉月趨上前來,偎在了嘉慶的懷中,因既舞又唱,此刻已是嬌喘吁吁。「陛下,這幾個月來,您顯然瘦了許多,逢花不語,對月無言,每遇黃昏,常常愁容滿面。陛下,此等景況,不正是曲中所言嗎?」嘉慶道:「如此說來,朕,當真是相思難受了?但不知,朕,相思何物啊?」曉月道:「陛下所思何物,只有陛下自己知道。婢妾如何清楚?」說著話,曉月也自顧咳嗽了兩聲。嘉慶笑道:「照美人意思看來,美人此刻也正相思難受啊。」誰知曉月應道:「陛下所言極是。婢妾此刻正相思難受。」嘉慶有些驚訝道:「但不知美人所思何人?」曉月道:「婢妾所思,乃當今聖上。」嘉慶越發奇怪道:「美人此言差矣。朕,幾乎天天與你見面,你又何故相思於朕?」

  曉月垂了眼皮、濕了眼眶,模樣極是惹人愛憐。「陛下雖日日與婢妾見面,但也只是見面而已。夜闌更深,婢妾獨臥榻上,看明月穿窗,聽風舞蟲鳴,輾轉反側,久不成眠。這,叫婢妾如何不相思陛下?」嘉慶聞言,一時很有感慨。誠然,有廣興案發,嘉慶幾乎心力交瘁,雖終日不免和曉月廝混,但卻極少有雲雨之樂。

  想到此,嘉慶便緊緊摟住曉月道:「如此說來,朕確實有對不住美人的地方。一連數月,朕忙於公務,卻不知忽略冷落了美人。只是,廣興一事,對朕打擊實在太大。憑心而論,朕也無時無刻不相思美人。只是精力所限,無法兼顧,還望美人體諒于朕。」曉月破涕而笑道:「婢妾适才……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既知陛下依然牽掛于我,婢妾也就心滿意足了。乞望陛下不要在意為是。」嘉慶道:「朕不牽掛於你,又牽掛何人?朕今日向你保證,以後時日,無論發生何事,朕也決不冷落於你。何如?」曉月道:「陛下也不必如此。若有公幹,當以公幹為重。婢妾只願能在陛下寂寞時慰藉一二,也就是了,怎敢有非份奢望?」嘉慶歎道:「美人真是識情識義又識大體的可人兒。朕能有你相伴,當可足慰平生也。」

  卻說嘉慶次日起床之後,頓覺神清氣爽,體力無比充沛,情知這一切乃是曉月的功效。至此,嘉慶始悟出,男人是不應該缺少女人的。沒有女人,男人便會像那無源之水,雖能暢流一時,但終將乾涸枯竭,又仿佛是那無本之木,雖也能隨風搖曳一陣,但終究會是技枯葉敗、零落不堪。及至上得朝來,依然是精神抖擻,嘉慶也不要鄂羅哩通報,逕自走入殿內,朗聲對群臣道:「朕五句萬壽正日行將臨近,諸位愛卿的奏章朕已閱讀,你們都想對朕表示祝賀之意,朕以為,這也合情合理。只是,朕一向主張清廉務實,無意因此而鋪張浪費。禦史景德不思朕之忠告,一味惑朕行鋪奢之事,朕已將他發往盛京當差,想必諸位愛卿也都還能記得。朕考慮再三,允准各部各司送朕如意柄及書冊字畫,其餘珠玉陳設,一概不准進獻。諸位愛卿個人,也就不必費心再送朕什麼禮物了。誰若不聽朕言,朕定將唯誰是問。諸位愛卿以為如何?」群臣齊呼「萬歲」。鄂羅哩道:「有事請奏,無事散朝。」

  軍機大臣前出一步道:「奴才有事上奏。」嘉慶道:「講。」軍機大臣道:「閩浙總督阿林保奏請,將閩西鹽斤加價二厘。請聖上定奪。」嘉慶皺眉道:「朕已多次講過,這鹽斤之價,關係百姓生計,不得隨意增加,如若加價不妥,定會引發百姓騷亂。傳朕旨意,若阿林保膽敢擅加鹽價,朕定嚴懲不饒。」軍機大臣諾諾,複又言道:「奴才還有事請奏。」嘉慶道:「速速講來。」軍機大臣道:「伊犁將軍松筠來報,言成衛寧陝之地的總兵蒲大芳及屬下一百余人,常常無端聚集,行跡十分可疑,松筠將軍以為蒲氏等人圖謀不軌,已在近日將蒲氏等人分別緝捕,並斬首示眾。請陛下聖裁!」

  嘉慶一聽便來了氣:「松筠辦事太過輕率。蒲大芳等人常常聚集,定然事出有因,不去詳加調查,怎能指為無端可疑?即便緝捕之後,也應查證核實,謹慎從事,為何匆匆忙忙將其斬首?傳朕旨意,松筠處事簡單草率,實與草菅人命無異,奪其將軍一職,命晉昌赴任伊犁。」軍機大臣謹諾,又言道:「奴才還有一事請奏。」嘉慶道:「快講。」軍機大臣道:「陛下,自去年以來,瓜儀至通州的漕運一直不很通暢。奴才雖屢屢更換巡漕禦史,但至今仍無濟於事。奴才實在是黔驢技窮,乞望陛下委任。得力大臣擔任此職,前往巡視,如若不然,漕運弊竇將越來越加嚴重,也就難以收拾了。」嘉慶點頭道:「汝等所言極是。漕運暢通與否,于國於民皆關係重大。只是朕一時也想不出誰可擔此重任,爾可將科道各員名單呈上,朕從中遴選一人,著他前往漕運巡視。汝等以為如何?」軍機大臣一邊道「但憑聖上處置」,一邊將各科各道人員名單遞與了鄂羅哩。

  嘉慶問諸大臣道:「還有何事請奏?」眾大臣搖頭。鄂羅哩宣道:「散朝——」餘音還未停歇,眾大臣已走之一空。嘉慶歎道:「這些大臣,散朝時如此神速,實乃叫朕哭笑不得。」鄂羅哩道:「陛下今欲何往?」嘉慶道:「朕哪兒也不去,就在此挑選能擔任巡漕禦史之人。著鄂公公殿前侍候,沒有朕之旨意,誰也不許打擾。」鄂羅哩老著臉皮道:「陛下,若那曉月來此,又當如何?」嘉慶道:「沒想到鄂公公也會開此玩笑。朕以為,那美人深識大體,斷不會在朕辦公幹之時前來打擾。鄂公公以為如何?」鄂羅哩道:「那是自然。若曉月無德,老奴定然不敢將其引薦給陛下,老奴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嘉慶笑道:「如曉月真的來找朕,那又另當別論。朕,如何會冷落於她?」鄂羅哩道:「奴才知曉了。」便靜靜退至殿門邊,看殿外那說不上是春天還是冬天的景致了。

  嘉慶背著雙手,蹙著雙眉,在大殿內踱來踱去。他著實為這巡漕禦史一職犯愁。巡漕禦史的職責,是稽察漕運弊端,催趲遲延,以保證漕運暢通無阻。擔任此職之人,一要不怕吃苦、任勞任怨,二要潔己自愛、勤慎奉職。兩樣條件齊備,方能膺斯重任。而嘉慶此刻考慮的卻還有第三個條件,那就是,所選之人,一定要是自己信任倍加的大臣。可想來想去,自己倍加信任的大臣,大都已派往全國各地,這朝中諸臣,還真的沒有什麼可信賴的人。即使有那麼一、兩個,卻也身居要職,不能輕易離開朝廷的。嘉慶想了一會兒,不由得感到自己能信任的人是越來越少了。他停止了走動,打開那本各科各道人員名冊。看來,也只有在這名冊裡挑選一人了。剛剛打開名冊,一個頗為熟知的名字便躍入他的眼簾。「真是不可思議,朕怎麼將他的名字給忘了?不信任於他,朕還能信任於誰?」嘉慶頓時高興起來,自以為已經找著了擔當巡漕禦史的最佳人選,忙著對鄂羅哩叫道:一鄂羅哩,傳朕旨諭,叫給事中英綸速來見駕。」鄂羅哩一聽「英綸」之名,很是有點吃驚。「陛下,恕老奴囉嗦,傳給事中英綸見駕,所為何事?」

  嘉慶道:「還有什麼事?朕已決定讓他榮任巡漕禦史一職。公公無須多言,快點傳朕旨諭便是。」鄂羅哩應了一聲,不再多言,趕緊著人找英綸去了。這巡漕禦史一職,官不是太大,然而權力卻非同小可,漕運一切事務皆歸禦史負責,地方上的總督、巡撫等大小官吏,均不得干涉,且還要受禦史酌加調遣。也就是說,巡漕禦史隸屬於京城,他直接對皇上負責。鄂羅哩派人去找英綸之後,自己也悄悄地找到了一人,這人就是刑部郎中趙佩湘。鄂羅哩道:「聖上準備叫英綸任巡漕禦史一職,若是,英綸將會去河南,那裡的漕運問題最多。想這英綸小子,平日不學無術,又極其好色,此番離京,定會幹出一些不雅之事來。爾等可速去河南,叫巡撫清安泰大人將英綸這兩個月在河南的所作所為查證清楚,報與本公公知道。事成之後,本公公保你接替巡漕禦史一職。如何?」趙佩湘道:「公公之命,敢不聽從?屬下這就前去河南,公公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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