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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 桓公拜相

  第一章 一箭之仇

  §1.公子糾欣喜若狂

  公元前六八五年初夏。

  魯國都城曲阜。齊國二公子糾的住處。

  這是一處十分幽靜的住所,院子裡青松避日,透出陣陣涼意。公子糾在正堂席地而坐,邊飲酒邊欣賞美女跳舞。這六名舞女是他從齊國帶來的。舞女且舞且歌:

  落葉啊落葉,
  風把你吹落。
  哥哥呀,我的哥哥,
  你唱呀,小妹我合著你。

  管仲(名夷吾)同召忽走進大門。

  「夷吾兄,今日有什麼喜事,樂陶陶的?」召忽發現管仲今日與以往不一樣,問道。

  管仲拍拍召忽的肩:「老弟,咱們的出頭之日快來了。」

  召忽急迫地問道:「你能不能把話說明白點?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管仲自信而又頗含神秘地笑道:「天機不可洩露,此地乃燕雀巢穴,不是久居之地,昨晚我占了一卦,看來,過不了幾天,我們就要回臨淄了。」

  召忽大喜,他對管仲的神機妙算從來就沒懷疑過。

  公子糾走出來,一連打了幾個哈欠,伸了伸懶腰。他看了管仲和召忽一眼,很不情願地:「二位師傅,今天練什麼?」

  召忽忙道:「射箭。請公子上馬。」

  公子糾跟著管仲、召忽來到城外的一片空曠原野上。

  三枚刀幣吊在兩棵樹之間。

  公子糾不屑地看看幾十步開外的刀幣。這公子糾三十七歲,長得膀大腰圓,一米八以上的個頭。他從召忽手裡接過弓和箭,將弓拉圓,只聽「嘣」一聲弓弦響,那邊「噹啷」一聲,一枚刀幣落地。他看了管仲一眼,又裝上一支箭,再挽長弓,將第二枚刀幣射落。

  召忽大聲喊道:「好箭法!」

  管仲點點頭。

  公子糾得意地又裝上箭,將第三枚刀幣射落在地。他將弓扔到地上,哈哈大笑。

  管仲微笑著點點頭:「公子的箭法確有長進了。」

  公子糾對管仲的讚語顯然不滿,他抬頭一看,只見天上一隊大雁從南向北飛來。他從地上拿起弓,道:「看我把那領頭的大雁射下來。」說著,拉滿弓向頭頂上方的雁瞄準。

  管仲一下把住公子糾張開的大弓,道:「算了吧,別枉費心力了!」

  公子糾不滿地看著管仲:「師傅,為什麼掃我的興?」管仲道:「刀幣懸在樹下,靜止不動,公子可以箭無虛發,而大雁是飛在天空中,一刻也不停地飛動,公子肯定不會射中,因為公子還缺乏以不變之態應萬變之勢的本領。」

  正好,天空中又飛來一隊雁群。

  「師傅所言,為時過早了吧!」說著,公子糾將弓拉圓,瞄準,射出一箭,箭直沖藍天。大雁隊形不亂地向前飛去,公子糾頹喪地望著遠去的雁群。

  管仲循循善誘:「這射箭之道,要掌握此起彼伏,彼抑我揚,張弛相彰,動靜相和。」

  公子糾把弓交給管仲,不服地說:「師傅滔滔宏論,能不能親自射上一箭?」

  管仲抬頭向南望去,只見又一隊大雁飛來,便搭上箭。他挺起那結實的身軀,雙眼射出犀利的目光,將弓拉圓,只聽「嘣」地一聲箭響雁落,那只大雁垂直地跌落在地上。雁群大驚,呱呱叫著倉惶飛逃而去。

  召忽大聲喝彩:「夷吾兄,真神箭也!」

  公子糾丟了面子,氣惱地從管仲手中奪過大弓,哢嚓一聲折斷,扔在地上。

  召忽十分生氣:「公子,你這是幹什麼?本事不行就老老實實地學嘛!」

  公子糾:「我不學射箭了!」

  召忽氣得鬍子直抖,指著公子糾大喝道:「先君委託我和夷吾兄作你師傅,你怎敢如此無禮!」

  管仲看了公子糾一眼,突然放聲大笑,笑得召忽和公子糾不知所措。

  管仲拍拍公子糾的肩膀:「公子,你想改弦易張,好!你早就該有此志向。」轉而對召忽道:「老弟,挽弓射雁,這是武夫們幹的事。公子乃天下棟樑,該登臨君位,一統天下,揮斥八方。這次公子折弓,是天意所為。」

  公子糾不解地看著管仲:「師傅,你這是什麼意思?」

  管仲莊重地說:「公子,昨晚為臣占了一卦,齊國有變,齊襄公多行不義必自斃,氣數已盡。公子排行老二,理所當然地繼位齊侯。管鐘和召忽,要托公子的洪福,平步青雲,飛黃騰達了。」

  公子糾將信將疑:「但願這一天早早來到。」

  正說著,侍從飛馬趕到,滾鞍下馬:「稟公子,齊國賓須無大夫自臨淄來,說有要事急於求見。」

  公子糾看看管仲,困惑地:「賓須無?」

  管仲對公子糾作了一揖:「恭賀公子!」

  公子糾莫名其妙,看看召忽,召忽也大惑不解。

  管仲笑道:「我斷定,賓須無大夫此行曲阜,定是請公子回臨淄繼承君位。」

  公子糾仍然將信將疑:「真有此事?」

  管仲一腳踢飛地上的殘弓:「改弦易張,此乃天意,還等什麼,快回去見賓須無!」

  公子糾、管仲和召忽剛走進院子,只見賓須無從堂屋門迎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公子糾面前:「臣賓須無叩見公子!」

  公子糾忙俯身拉起他來:「免禮,平身。」

  「謝公子。」賓須無站起來。

  公子糾迫不及待地問道:「賓須無,你來曲阜,可是請我重返臨淄?」

  賓須無不無驚奇地看著公子糾,點點頭:「正是。」

  「那,是不是要我回去當國君?」

  「我主果然英明。」賓須無佩服得五體投地。

  管仲笑道:「公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堂上說吧。」

  眾人魚貫進到堂上,席地而坐。

  管仲問道:「賓須無,是高、國二位上卿派你來的?」

  賓須無:「高、國上卿及眾大夫,一致擁戴。」

  公子糾:「有沒有反對的?」

  賓須無從懷裡掏出一塊紅帛,呈到公子糾面前:「臣與雍廩、東郭牙等大夫歃血為盟,忠心耿耿。」

  公子糾展開紅帛書,念道:「湯湯天籟,泱泱厚土,庚年孟夏,吉日良辰。臣東郭牙、賓須無、雍廩歃血立盟:公子無知弑君纂位,天理難容,死有餘辜。我等大齊忠賢臣子,沿遵古訓,大宗維翰,宗子維城,立誓擁戴公子糾為大齊國君。非糾不君,非糾不臣,如有背叛,神明殛之!」

  管仲點點頭,拊掌道:「歃血盟書,寫得好,太好了!」

  讀者諸君,你道這歃血為盟是什麼儀式?這是古代國君與國君之間、國君與大夫之間、大夫與大夫之間共同做一件重大事情時,要舉行的一種儀式。過程是:先在地上挖一洞穴,稱之為坎,以牛、羊、馬、雞、狗等為犧牲之物,殺於洞穴內,割下犧牲物的右耳放在盤子裡,取其血盛在敦這種容器中。然後宣讀盟約,立盟人依次飲血,也有的含血,或以指蘸血,塗於口旁。然後將盟約正本放在洞穴內的犧牲物上埋掉,副本則與盟者各藏一份。

  管仲是何等樣人,他知道這歃血盟書的份量。不過,有一點他總放心不下:「賓須無大夫,公子小白還在莒國?」

  「在莒國。」

  「可有重返臨淄的消息?」

  「沒有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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