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四二


  左宗棠發信之後,賀瑞麟不到上火,果已自來。左宗棠命人引去診過產婦,賀瑞麟又由著孝勳陪同來見左宗棠道:「恭喜爵帥,四少奶奶,老朽可保無虞的了。」左宗棠含笑道謝,賀瑞麟略談一會,告辭而去。

  過了幾天,劉松山已由防次到來,一見左宗棠,道過添丁之喜,複又請上一個安道:「舍侄錦棠,年紀還輕,爵帥既保他官,又委他差,標下怕他幹不下來,反而負了爵帥的栽培。」左宗棠聽了大笑道:「壽卿,怎麼和我鬧起世故來了呢,毅齋令侄,久在我行,我們老輩之中,誰不稱為當世名將,壽卿說到此話,豈不是做叔子的,反而不知侄子的為人了。」

  劉松山又客氣道:「舍侄雖然曾經打過幾次勝仗,也是他僥倖,怎麼當得起名將二字。不是標下在爵帥面前說句狂話,現在時代,名將很少,就是鮑春霆、劉省三,也只好算為饒將,一個名字,豈是容易的。」

  左宗棠微搖其頭道:「壽卿不必在此和我辯別字眼,我的找你進省,很有大事商量呢。」

  劉松山忙問甚麼事情。左宗棠又把黃自新所供之話,以及賀瑞麟攛掇即攻金積堡的意思,告知劉松山聽了。

  劉松山一直聽完,方才答話道:「標下自被白彥虎逃走之後,至今耿耿於心。此賊十分剽悍,又有幾個部將助他,不比白翟野主那般容易剿滅。只因軍食之事,尚未籌劃盡善,複又不知白逆匿跡何處。現在爵帥和賀老先生,都既主張即攻金積堡,標下願負此責,萬死不辭。」

  左宗棠此時雖見劉松山又說一個死字,想起上回之戰,劉松山也說一個死字。且將白彥虎逐走,毫沒一點不祥之事,便也不再注意,當下便將他那大拇指頭向著劉松山一豎道:「馬伏波老當益壯,這件大事,自然只有你去。不過此地的官民二界,都不以攻金積堡為然,我們倘不順手,那就沒有臉兒去對他們了呢。」

  劉松山拍胸道:「爵帥放心,馬氏父子,本非易辦之事,但是標下受國恩深,又蒙爵帥指名調到此地,這件事情,倘若不替爵帥分憂,還成話麼?」

  左宗棠道:「話雖如此,我們也得斟酌一下,你要那些將官,我都給你帶去。」

  劉松山道:「曹克勳曹統領、李訓銘李統領,他們二位,須是討去幫忙。」

  左宗棠連連點首道:「可以可以,還有沒有呢?」劉松山道:「爵帥這邊,也在用人之際,怎麼能夠統統讓我調去。」

  左宗棠道:「其餘之人,尚可商量;只有你們毅齋令侄,他卻正在陝邊得手,萬萬不能給你。」

  劉松山因見左宗棠這般相信他的侄子,自然十分高興的答道:「他在那邊既還得手,標下本不主張要他同去。」

  左宗棠道:「軍餉之事,我就派周受三辦理,諒來不致誤事。軍米呢?」

  劉松山笑上一笑道:「今年屯田很好,標下自會打算,只要爵帥不限我的日子,標下們也沒有甚麼要求了。」

  左宗棠又想上一會方說道:「沙利奉這人,對於金積堡地方極熟,可以帶他去作嚮導。」

  劉松山點頭道:「標下自去請他,爵帥一用公事,他就覺得沒有面子,反而不好。」

  左宗棠還待答話,忽見一個戈什哈送上一件報捷公事,一見就是劉錦棠的,便朝劉松山笑著道:「毅齋出兵以來,大小也有幾十戰了,從沒失利一次,真正使人佩服。」

  劉松山因見左宗棠並不等他答覆,已在拆公事,他也不再答話,等得左宗棠看完之後,始問道:「何處又打一個勝仗。」

  左宗棠道:「甘陝交界之處,有座北嶺,那裡的禍首伍勒***剿撫兼施,毅齋起初也主收撫,無奈這班慣匪,驕悍異常,又恃地理熟悉,湣不懼法。毅齋只好改變主意,一律剿辦,苦戰半月,始將伍勒***來報捷。」

  劉松山很感激的答道:「錦棠與我,本屬老湘軍出身,一班弟兄,更能替他盡力,真是他的便宜。」

  左宗棠吩咐文案上批獎劉錦棠的公事去後,又與劉松山斟酌妥善之後,劉松山很得意似的出省而去。左宗棠本信劉松山的,對於一切軍情,並不遙制。沒有幾時,已是同治十一年的二月下浣了。

  一天左宗棠忽得官報,才知曾國藩已在本月初四那天,薨於兩江督署之內,不禁狂哭起來。孝勳、孝同兩個,不知何事,連忙奔到老父跟前。左宗棠一見二子到來,方始拭淚說道:「曾侯已死,老成凋謝,國家又失一棟樑矣。」

  孝勳、孝同也一驚道:「滌生伯父,不聞有病,怎麼竟至逝世。」

  左宗棠連搖其頭,並無言語,父子三人默然一陣,左宗棠始命孝同寫了唁信,自作挽聯一副,附賻敬四百兩,去到南京,又命孝勳執筆代書家信道:威兒入目:曾侯之喪吾甚悲之。不但時局可慮,且交遊情誼,亦難恝然也。已致賻四百金,並挽之雲:謀國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輔;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平生。蓋紀實也。見何小宋疏,于侯心事,頗道得著。君臣朋友之間,居心宜直,用情宜厚;從前彼此爭論,每拜疏後,即錄稿諮送,可謂鉏去陵穀,絕無城府。至茲感傷不暇,乃負氣耶。謀國之忠兩語,久見報章,非始毀今譽。兒當知吾心也。喪過湘幹,爾宜赴吊,以敬父執;更能作誄辭哀之,申吾不盡之言,尤見道理。吾與侯所爭者國事兵略,非爭權兢勢比。同時纖儒,妄生揣擬之詞,何值一哂。

  左宗棠發出兩信,又命孝同錄稿寄給劉松山去看。劉松山那時正在圍攻金積堡,忽得左宗棠之信,方知曾國藩已死,也是掩面大哭。因他本是一個小卒,投入湘鄉團練裡頭,嗣由曾國藩一手提拔起來,轉戰江浙皖川數省,因功保至記名提督,方由左宗棠奏調至此,一時感激私恩,故有這個悲傷。那時李訓銘,曹克勳兩軍,已早趕到,李曹二人,瞧見劉松山哭至噎得拍胸跺足,一齊忙相勸道:「軍門感激侯相,正是大丈夫的行徑,但是現在大攻馬賊之時,自宜節哀治事。若能立即蕩平此賊,侯相就在九泉,也高興的。」

  劉松山聽說道:「一個人一生做事,能遇幾個知己上司?二位說得也是。我姓劉的,若不為國效忠,如何對得起我的這位恩上司呀?」

  李訓銘道:「現在我軍合圍已久,這個老賊負隅死抗,長此遷延下去,怎樣好法?」

  劉松山蹙額道:「明天讓我且去親看陣勢,相機進攻便了。」

  曹克勳正待有話,忽見軍糧官匆匆走入。正是:

  數載屯田原有見
  一生作戰不尤人

  不知這個軍糧官走入,有何報告,且閱下文。

  第七四回 劣紳通敵挾制三軍 大將瞞糧欺蒙二賊

  劉松山瞧見這個軍糧官走入,便問有何軍情報告。軍糧官答稱道:「軍中糧秣,僅有三天可用了,特地前來請示。」

  劉松山聽了一愣道:「周受三竟至誤事不成?」

  曹克勳發急的說道:「軍中糧秣,不比尋常,倘一誤事,那還了得。」

  劉松山道:「周受三從未誤事過的,況且他此次只管軍餉;這次的軍糧,乃是我拜託他代辦的,並非他的責任,就是誤事,也難怪人。」

  李訓銘道:「怪人事小,誤事事大。倘若真個誤事,如何救濟?我們須得預先籌劃妥當。」

  劉松山道:「我因現在四處的百姓,都恨我們來攻馬賊,對於我們很有惡感,運糧之事,本屬萬分周折。周受三素來謹慎,這次稍誤幾天日子,內中必有甚麼道理。他都誤事,我們自去辦理,未必不誤事吧。但是話雖如此,我們現在救濟之法,我也想過,只有前去劫糧;前去劫糧,很是有些危險,馬化癡那個老賊,事事辦得縝密,他的糧所,豈有不防人去搶劫之理。但願周受三那邊,日內能夠到來,那就好了。」

  軍糧官報告之後,也就退出。

  劉松山便和李訓銘、曹克勳二人密商道:「軍糧官既來報告,你們瞧他那一種萬分惶懼的樣子,全軍兵士,恐怕早已知道底蘊的了。此時還沒有鼓噪起來,乃是我的營規所致,我們這個老湘軍,所有名譽也虧這個營規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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