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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第七十回 一雀入靈堂牢銜帥手 雙胎破邪法緊抱夫腰

  蘇元春既命徐梁生率隊往助沙利奉之後,便問陳亮功、李成柱二人道:「二位統領,那一位押解丁鄔二匪晉省?」

  李成柱先答道:「陳統領奉命來此,自然是請陳統領晉省。」

  陳亮功忙接口道:「押解丁鄔二匪晉省之事小,前去圍剿白匪之事大。依我愚見,只要派他一哨隊伍,押晉省去便得。」蘇元春連連搖手道:「不可不可。丁鄔二匪,戕官作亂,乃是兩個要犯。我們爵帥一定在那兒盼望手刃二匪,好替高統領雪恨。況且此去,必須經過好幾處的險要,萬一白翟野主,各處已有佈置,自然當心一些為妙。愚見准請陳統領親率本部,押著二匪晉省;我和李統領兩個,繞攻小佛砰的後面,給他一個不防如何?」

  陳亮功聽說,只好答應。

  現在先敘陳亮功押著丁鄔二人晉省之事,且把蘇李繞攻白翟野主的事情,容後接上。

  原來左宗棠這人,對於他的部將,真的比較子侄還要重視,只要一聽傷了他的大將,恨不得親臨前敵,方始稱心。無奈他是主帥,非在省垣居中調度不可。那天打發陳亮功去後,迭據探報聲稱,丁鄔二匪人數不少,正恐陳亮功前往,寡不敵眾,深以為憂;嗣聞丁鄔二匪,又有白翟野主加入,陳軍不知法術,豈不危險。方擬檄調劉松山,去剿清澗。忽見那個賀瑞麟指名有事陳說,趕忙請入。

  賀瑞麟拱手說道「我聞爵帥擬調劉壽卿軍門,前往清澗剿匪,不知可有此議。」

  左宗棠點頭道:「確有此議。」

  賀瑞麟連擺其頭道:「如此,蘭州危矣。」

  左宗棠失驚道:「怎麼?」

  賀瑞麟不答這話,卻在懷內摸出一封信來,一面遞到左宗棠手中,一面說道:「此是敝友徐杏林方伯給我之信,爵帥看完再談。」

  左宗棠忙去展開一看,只見寫著是:

  聞公已應左爵帥聘,主講蘭州書院,忻極慰極。爵帥既受督師秦隴之命,雍涼號稱山河百二,為國家西陲屏藩,頃逼回氛,亂離瘼矣。自非出群才略,如寇子翼馮公孫之儔,無能摧陷廓清者。某曾少游秦隴,略習其山川風氣,回民強獷,柔良者事畜牧,凶剽者則帶刀行劫,營中將士,十九皆回。漢民極孱懦,無複秦時銳士,漢氏良家六郡武力矣。平時釁隙已深,因料三秦有事,必花門首禍,欲著徙戎之論,乃不旋踵而禍作矣。蔓廷至今,兵力益不可用,財賦殫竭,四方皆不能挹注,師行往往數月無居人,農業盡廢,糧食告罄,既無轉穀他省之理,又山谷糾錯,水泉乏絕,即能裹糧峙粻,窮追深討,彼則逃匿荒寨,遁出關外,俟我深入,乃潛斷糧路與汲道,我軍未有不憤者也。竊以為秦事不獨在猛戰,而在方略處置,為遠大之謀。且今秦事尤極糜爛,各營兵士,精銳消沮,遠方召募之士,聞風已不樂往,即往亦不能戰;米麥全不可得,當此而欲卷甲直趨,雖賁育之勇,韓白之謀,亦困于石,據於疾藜耳。為左公計,急宜奏請屯田,必二三年,乃見成效;米穀既足,練軍亦就,然後引兵下隴,戰勝攻取,可運諸掌。左公如以為是,上奏時須與朝廷約,勿求近效,匆遽促戰;必食足兵精,始可進討,請以三年為度。昔王翦、趙充國輩,皆定規模,堅方初議,與君相固者,卒以成功。乞公為左公陳之,仿此意行之,如得棗祗任峻輩,專務墾辟,力行功課。軍食既足,士飽馬騰,其與轉餉他省,功相萬也。他日進兵,視尤驍黠者誅翦之;餘既不能盡誅,俟其畏服請撫。因兵力移而分置之西寧階岷,或延榆邊外,聽立四村,勿與漢民雜處,杜塞蹊隧,擇隨立戍,布以威信,又簡彼良善者,使自相什伍,加之約束,無複闡出滋擾,如此,可保百年無事。今左公至於進兵,則威信未樹,縱能克制于一時,未必久安於日後。武侯之處孟獲,固深知此中之層次也。某近來多病,仲帥又不放歸,奈何奈何。

  左宗棠看畢此信,交還賀瑞麟後,始極鄭重的說道:「徐某之論,極與吾友王柏心相同,從前曾經聞之。他既遠道貢我智囊之寶,自當一一照辦;但是近來清澗之變,患在眉睫,恐怕不及等得我的佈置,怎樣好法?」

  賀瑞麟藏好了信,竭誠答道:「可以取那雙管齊下之法,一面儘管用兵,一面儘管屯田。至於清澗之變,乃是高統領浮躁自召。天下豈有自己久用之兵,為日無多,竟被他人煽惑叛變的麼?如此說來,高統領平日之治軍,也可以想見的了。爵帥既令陳亮功統領出戰,那裡又有李成柱的糧子,紮在就近,對此烏合之眾,一定能夠立即蕩平,即不立即蕩平,其害尚少。若撤會寧之兵,要路空虛,倘若平涼、靜寧之匪,跟蹤而進,省垣不克守矣。」

  左宗棠連連拱手稱是道:「君言開我茅塞,佩服佩服。」賀瑞麟又與左宗棠談了一陣吏治之事,方才告退。

  第二天,左宗堂已得劉松山的飛報,說是白彥虎因聞其妻、其女兒、其將,都被官兵拿獲正法,一痛之下,急率頃堡之兵,合平涼、靜寧一帶地方,素與漢軍積不相能的回民,占了城池,還擬進攻省垣。現由標下急圖規複,連戰皆捷,不久或能奏功。連日不通軍報,因為道途被匪截斷之故等語,左宗棠得了此信,心中稍稍安適一點。

  正擬派人往探陳亮功的行止,卻見一個戈什哈報入道:「恭喜爵帥,陳統領親將丁幹成、鄔連生二匪,押解來省,現在外邊候見。」

  左宗棠聽了,驚喜得跳了起來道:「快請快請,亮功真不辱命。」

  等得陳亮功走入,左宗棠先慰勞道:「你竟能夠替我果臣報仇,豈止本部堂一人高興而已。」

  陳亮功聽說,便從半路遇見李成柱起,一直講至蘇元春到來,各軍會同撲滅清澗之亂,以及押解丁鄔二匪晉省為止。左宗棠聽畢道:「蘇李二人,本能辦事,現在快將丁鄔二匪帶上,本部堂倒要瞧瞧這兩個究是什麼東西,膽敢傷我大將。」

  陳亮功親出帶上,喝令跪在左宗棠的面前,左宗棠望了丁鄔二匪一眼,跟著又冷笑一聲道:「本部堂還當你們這兩個東西,定是三頭六臂,誰知也和常人一般。我們的高統領丁營官,究和你們有甚仇怨,膽敢殺害他們。」

  丁鄔二人,只好叩頭如搗蒜的死命求饒,左宗棠恨得自己拿著馬鞭子,結結實實的抽了丁鄔二人一頓,方命押下。又和陳亮功商議,要將丁鄔二人,活祭高果臣之靈。

  陳亮功道:「標下拿住丁鄔二匪的當口,除將高丁二人之屍覓得,已經嚴刑訊審,問他們將高丁二人的腦袋,藏於何處。誰知這兩個東西,真也很辣,倒說竟把高丁二人的腦袋,用火燒了。」

  左宗棠喟了一口氣道:「大將喪其元,叫本部堂怎麼對得起我們果臣呢?」

  陳亮功道:「這也沒法,現在趕快命人設起靈來,就將二匪活祭,好使果臣早些瞑目。」

  左宗棠慌忙命人在那大堂之上,正中設了高果臣的靈位,丁兆熊的靈位,附在左邊,等得設好,左宗棠揮筆而就,親自作了一篇祭文。剛剛做好,忽見一隻異乎尋常的麻雀,飛到他的面前,嘰喳嘰喳的,向他邊跳邊叫。左宗棠命人捉住送出,仍又飛入,而且銜住左宗棠之手,牢牢不放。左宗棠至此,方始疑心高果臣的忠魂化雀歸來,卻與丁令威化鶴的情事一般,便向麻雀說道:「你真是果臣之魂所化,快快飛到他的靈位上去。」左宗棠的話猶未完,說也奇怪,那只小小麻雀,仿佛真有知識,撲的一聲,早已飛到高果臣的靈位之上,站著不走,且將雙眼釘著丁鄔二人不放。

  左宗棠和陳亮功等人,無不駭異起來。即命剝去丁鄔二人的衣服,破出心肝,祭過之後,那只麻雀便又飛到左宗棠的肩頭,站著嘰嘰喳喳的叫了幾聲,方向天空飛去。左宗棠眼看麻雀飛去,連連的自點其頭,口中喃喃自語,不知祝贊了幾句什麼。

  陳亮功瞧見左宗棠如醉如癡,忙安慰道:「爵帥如此一辦,也可以安慰果臣在天之靈的了,他既化雀歸來,當然十分感激爵帥的了。」

  左宗堂搖頭道:「縱然殺了千萬的犬鼠,哪能償我果臣之命。」

  左宗棠剛剛說完,忽見吳退庵急急忙忙的奔入,伏在地上就哭。左宗棠便將吳退庵扶起,又把高果臣化雀前來受祭之事,細細的告知吳退庵所了,吳退庵方始止哭道:「可惜標下來遲一步,未曾瞧見我們果臣的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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