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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庭院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兩廣總督鄧廷楨的府第設在廣州城內,陽春三月,府裡高樹林立,蔥蔥郁鬱,涼爽怡人,又因庭院有幾許深,更顯得幽靜肅穆,踏著青石鋪成的小徑到後庭院,可聽得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鄧大人,欽差大臣還未到,信就已先行而至,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也沒說什麼,無非就是說既然受命於皇上,則當盡心盡職以報皇上的恩寵,望我們大力協助海口查禁鴉片。」

  「鄧大人,這次林大人來此禁煙,不知是否對我們不利。」

  這幾日廣東巡撫怡良見欽差大人遲遲未到,怕有什麼閃失,因此前來鄧廷楨的府裡詢問。

  自那次因許乃濟一事,廣東巡撫祁貢簽名贊同弛禁受到牽連,被道光革去官職,停留待用後,道光又派。怡良前往廣東擔當巡撫一職,到現在還不到一年。

  這怡良,字悅亭,瓜爾佳氏,正紅旗滿洲人,道光八年任廣東高州知府,十年後又升任廣東巡撫,為人小心謹慎,所以才有方才一問。

  「怡大人,這一點還請放心。林則徐這人我雖從未謀面,但素來聽說其為人耿直忠厚,不多計較公私小事。雖說他歷來主張嚴禁,而廣東多建議弛禁,皇上這次派他前來廣東,還會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想來也不會作難我等,他還需要我們支持呢。」

  「鄧大人說得是,自皇上下詔任他為欽差大臣南下後,我等畢竟也拿出了一些誠意,繳獲了數萬斤煙膏,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更何況皇上還讚賞了我們。」

  「話雖這麼說,等到林則徐來後,怡大人,你我還是要小心從事,以免節外生枝惹出麻煩。他畢竟是欽差大臣,你我人在矮簷下也不得不低頭了。」鄧廷楨遺憾地歎了口氣。

  怡良聽出他話外之言,就說:「其實想起來也真夠氣惱的,鄧大人你身為兩廣之首,處理兩廣一地軍政要事,但這個林大人一來,豈不說明我等辦事不利麼?」

  「沒辦法呀!既然皇上都已下令,我們還能有什麼辦法,一切只有等林則徐來後觀察觀察再說。」鄧廷楨心有疑慮,傷感地說。

  怡良見觸著鄧廷楨傷感的地方,於是就換了一個話題。

  「鄧大人,這些日子可曾到浣綠樓看戲麼?」怡良和鄧廷楨素來喜愛看戲,所以問道。

  「唉,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看戲呢。今非昔比,往日總還有隨心所欲的時候,閒時看看戲,聽聽書,再擺弄擺弄幾盆花,以為如能這樣安享晚年,實乃平生之快事。現在卻不同了,哪裡還有機會看戲,整日都圍著鴉片轉,沒時間呀!」

  說著,不無惋惜地歎了口氣。

  「鄧大人,你年歲已大了,不必再忙忙碌碌的,有什麼事吩咐下去,還不是一樣?」

  「交給下邊的人做,自己當然可以省出些時間。但是如果不親自動手,不親眼看著,心裡就總覺得不踏實。」

  「鄧大人盡忠職守,實令下官佩服,但也該為自己考慮,聽說明日在浣綠樓又要上演一部好戲,如果鄧大人願意,下官願陪同前往,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明日不知能否有空,到明日再說吧!」

  鄧廷楨所想當然是指關於鴉片之事,繼而他又想到了皇上在林則徐還在南下途中時候,傳到廣州的聖旨:「……林則徐到粵後,自然會遵旨盡力查辦,以清弊源。著鄧廷楨等振作精神,絕不可觀望推諉。……該總督當更加勤奮,盡除成見,應分別辦理的各盡己責,應協商辦理的會同奏報,趁此大好機會,力求從前過失積習永降,斷絕根株。想卿等一定能體諒朕的用心,為中國消除鴉片大害也!」

  鄧廷楨知道,皇上這是在敲山震虎呀!皇上都這樣說了,他鄧廷楨又怎能不盡心職守呢。

  正想著,一位年輕公子推門進來,手捧一個匣子,對鄧廷楨說:「爹,你猜孩兒手裡拿的是什麼?」

  說著,揚了揚手裡的那個匣子。鄧廷楨一愣,然後裝作氣憤的樣子,說:「這麼大了還如此沒規矩,成何體統,怡叔叔在此,你還不快快拜見。」

  那年輕公子連忙把那個匣子放在鄧廷楨身邊的茶几上,又轉過身來朝怡良深深一揖,道:「怡叔叔好。」

  怡良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拉住那公子的手,仔細端詳他,笑吟吟地說:「幾日不見,三公子長得愈見清秀俊美了,三公子年方幾何呀?」

  「回怡叔叔的話,晚生今年二十歲了。」

  「在何地讀書呀?」

  「晚生現于廣州學海堂就讀。」

  「怪不得怡某多次前來,卻很少見你呢。」

  怡良說著,又坐了下來,三公子見他已坐下,就回到鄧廷楨的身邊,對鄧廷楨說:「爹,快打開那個盒子,裡面的東西你一定喜歡。」

  「哦,真的嗎?我倒真的要看看我兒給我帶來什麼樣的好東西?」說話著就打開了那個匣子。

  鄧廷楨打開一看,一件瓷器坐在裡面,拿出來仔細端詳,是個茶壺,壺體釉黑,卻凸凹不平,隱隱約約似覺有龍相戲,體態優美,造型典雅。

  三公子見父親看得入神,心裡非常高興,忙解釋:「此壺名曰九龍嬉戲夜光壺,乃宋代皇室珍品。這壺表面看來,雖凸凹不定,並無多大差異,然而在夜間則不同,可見它通身似有九龍戲珠,活靈活現。此外它最宜於沏茶,沏出的茶芳香異常,飲之醇厚,經久難忘。」

  「怪不得看過後,就覺得此壺絕非等閒之物。」

  接著鄧廷楨轉頭又問:「此壺從何而來,莫非又有人有求於我?有什麼話兒你就直說吧,我看看又是何事?」

  「爹,孩兒怎敢又打您的主意。這九龍嬉戲夜光壺乃是副將韓肇慶大人讓孩兒轉交給您的,他說素來聽說爹您酷愛此物,故而送來這壺略表寸心,以報您栽培的大恩。孩兒見韓大人心胸坦誠,就替您收下此物。爹,您看這壺如何?」

  「好倒是很好,只是此物實非鄧某所有,你雖然把它留下,但卻受之無辭,你就把它送回吧!」

  「爹,既然您喜歡,他又主動送上門來,就不要推辭,收下它吧。」三公子勸道。

  鄧廷楨又瞧了瞧九龍嬉戲夜光壺,玲瓏剔透,十分惹人喜愛,就想了想,道:「那這樣吧,此物先放在我這兒,我欣賞完了再還他,你看可好?」

  三公子一聽,當然也很高興,就道:「這樣甚好,那麼孩兒這就去給他回話。」

  說完,叩別鄧廷楨,又向廣東巡撫怡良道了別,然後轉身出去了。

  「鄧大人真好雅興,下官還不知道,有機會定要向鄧大人討教一二。」三公子走後,怡良笑吟吟地說。

  「怡大人過獎了,鄧某除了看戲外,閒時擺弄擺弄罷了,對此行也只是略知皮毛,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讓怡大人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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