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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這些事情究竟孰是孰非,還真不敢斷定,這畢竟不是兒戲而是大清天朝千秋萬代之事,可一點也馬虎不得。

  究竟該怎麼辦呢?

  道光皇帝又摸不著頭緒了。

  道光十七年九月,朝廷內還在為鴉片所困擾著,然而這時,七月的盛夏隨著氣溫的下降也悄悄地溜走了。在這夏秋交替之季,古老巍峨的紫禁城在朝暉映射下愈發顯得肅穆。儘管由於鴉片的氾濫,給大清子民帶來無窮的災難,百姓因吸食鴉片弄得貧困不堪,重者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四處逃生,然而在北京城依然呈現出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城內川流不息的人群,店鋪林立,商販叫賣聲不絕於耳。

  自從上次許球三人上奏後,道光日夜不寧,拿不定主意,許乃濟與許球、朱樽、袁玉麟三人,兩方面的人都各執己見,似乎都有道理,到底相信誰才好呢?在這時候,曹振鏞又要告老歸田。曹振鏞乃三朝元老,年歲已大,對朝中大事已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曹振鏞身為軍機大臣,見識淵博,經驗豐富,做事老成穩重,向來受道光的賞識,所以朝中事無大小,道光多願找他商討。而今他卻該告老歸鄉了,那麼以後還有誰能輔佐朕來成就大業呢?

  這天,天朗氣清,秋風微微吹拂著,在皇宮御花園裡依然是萬紫千紅,奇花爭豔,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草兒雖已露出黃色,在心裡卻還孕藏著強大的韌性。天公作美,道光心裡也舒暢了許多,於是在曹振鏞即將告歸之時,邀請他同遊御花園。

  「曹大人今年多大了?」道光與曹振鏞邊觀賞園中美景邊隨口問道。

  「回皇上的話,臣今年已七十有餘了。」曹振鏞恭順地說。

  「曹大人,你年歲並不甚大,現在卻要告老歸鄉豈不可惜了。昔聞薑子牙八十尚且輔佐武王,你現在要走,不是早了些麼?」

  「那實在是皇上給老臣臉面,臣怎敢和薑子牙相提並論,臣實在受之有愧。十多年來只因臣能力有限,實在有愧皇恩,只願能盡心盡力報效皇上,臣也就死而無憾了。而現在臣實在是歲不饒人,無法再輔佐皇上,還望皇上開恩,准臣所奏,使臣老死故里,臣也就滿足了。」

  「曹大人不必如此感歎,朕准你所奏就是了。只是朕一直在想,除了大人外還有誰能來所輔佐朕呢?且現在國家急需用人之時,鴉片到處氾濫,而又無人能替朕出個好主意來驅除鴉片,你現在又要走,朕以後還能信任誰,誰又能值得朕來信任,朕實在是感到遺憾呀!」

  「我朝人才濟濟,比臣有本事的大臣不勝枚舉,實非臣一人,只要皇上仔細觀察,便可得之。皇上之所以不見人才,只是沒讓他們人其囊,其銳當然也不見了。」

  「曹大人所言甚是,長期以來朕只是忙於嚴禁鴉片卻沒有注意群臣對禁煙有什麼看法。只是現在許球等人又要求嚴禁鴉片,朕實在猶豫,到底該相信許乃濟所言,還是信許球等人所說。若是信許球等人所說,那現在又該如何做呢?難道也同樣把它批往廣東協奏此事,如若廣東一省又持異議,則又將如何?朕這些日子被這些事搞得疲憊不堪。曹大人,對這些事你可有什麼良策?」

  「臣認為皇上上次即已把許乃濟大人的奏摺批往廣東,這次若把許球等人所奏的摺子批往廣東也未嘗不可。至於皇上擔心廣東持異議,這點本無必要擔心,廣東方面如若認為許球所奏有理,他們自然不敢再提異議;如若廣東方面認為許球所奏大為荒謬,則許球所奏恐怕未必可信,到那時即使廣東再持異議,皇上又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道光點頭認為此言有理,說:「曹大人真乃朕的謀士呀!」曹振鏞連連點頭謝恩。

  兩人說著說著,不覺已出了御花園。

  道光聽過曹振鏞一席話後,心裡立刻雲開霧散,心情感到舒暢了許多。這天傍晚,道光把許球等人所奏的摺子批往廣東後,閑來無事,想到多日未見皇貴妃備感思念,就往皇貴妃所住的地方去了。

  坤甯宮離道光所寢的地方並不甚遠,道光坐著八名太監抬的禦輿不久便到了。

  剛到坤甯宮,早有人進去通告了,全貴妃一聽,大為驚喜,今日哪陣風把皇上吹來了?平時全貴妃照管六宮事務,而其實也並沒多少事。每次全貴妃獨自在宮內時,總是想起皇上,想起往常和皇上卿卿我我的場景,那時總感到日子過得好快,現在只是一人的時候,又總覺日子難熬。自從少了皇上,坤寧官也顯得冷清,全貴妃也愈來愈感到寂寞。

  這種感覺是從全貴妃生子奕詝後才有的。生子後,她才開始感覺到自己已經長大了,已非往常的小姑娘,已經長大成人了,已為人母了。然而皇子一出生就被抱走了。清宮裡的規矩,皇子落下地後,便由保姆抱出宮去,交由奶媽子撫養。一個皇子照例須八個保姆,八個奶媽,八個針線上人,八個漿洗上人,四個燈火上人,四個鍋灶上人。到了三歲斷乳以後,便除去奶媽,添上八個太監,名叫諳達,教他飲食,教他說話,教他走路,教他行禮。到六歲時候,穿著小袍褂小靴帽,領著他跟著大臣們站班當差,每天五更起床,一樣穿著朝衣進乾清門。過高門檻,便有太監抱著他進門,回頭向兩面看看,踱著方步到御座前,跟著親王們上朝。

  朝罷,送到上書房去上學。到十二歲,有滿文諳達,教他讀滿文,十四歲教他學習騎射。宮中喚皇子稱做阿哥,皇子住的地方,稱做阿哥所,又稱青宮,直到父皇駕崩,才可帶著生母和妻子出宮去住。做皇子的,一生和父皇除了上朝的時候,只見得十幾面,見面的時候,又不得說話,因此做皇子的不光對生母並無多少母子之情,就是對父皇的感情也十分冷淡。道光卻還好些,常常把皇子召進宮去,帶在身邊,一塊兒遊玩。這幾年,只因為鴉片一事頗費心神,不只對妃子們疏遠了,就連皇子也很少召見了。

  自從皇子奕詝被抱走後,全貴妃無日不想念著自己的兒子,因此寂寞孤單的感覺也更加強烈了,皇上又整日忙於政事,也很少來坤甯宮。雖然從掌管六宮事務後,有事可做,但閒暇時仍有種孤苦的感覺。只是她性格很剛強,總攬六宮的全貴妃又怎能輕易示弱於人呢?

  誰知今日皇上果然來巡幸了。聽到皇上來了,全貴妃急忙整了整衣妝,帶著答應、嬪、妃等人迎接皇上。見了道光,全貴妃道了萬福,其餘的人也立即跪拜。

  道光見到全貴妃也很高興,雖已幾年過去了,皇貴妃依然花容月貌,腰肢啊娜,肌膚凝白,道光許多日子不見皇貴妃,也思念得很苦,如今見到哪有不高興的道理,急忙伸手過去,把她拉了起來,只見貴妃眉彎入鬢,粉臉凝脂,望去還如年輕時一樣秀美。道光心裡大為歡喜,罷了其餘妃嬪等人的禮儀,牽著皇貴妃的手走進坤甯宮,入了內室,遣退了宮女,空闊的內室只剩他二人,兩人少不得要訴說別情。

  「多日不見皇上,皇上比上次來又消瘦了許多,皇上可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到現在已有多少時日了?」皇貴妃悠悠地問。

  「恐怕也有一個月了吧。」

  「皇上真是好記性,雖然整腎忙於朝中之事,對這些小事卻還記憶猶新,實令臣妾佩服。看來皇上還是那麼精力充沛。」

  道光深深地歎了口氣說:「對這些小事雖記憶猶新,對於鴉片的事,朕總感到力不從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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