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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皇上,我哪裡有家,自幼和奶奶一起相依為命,靠討飯,賣花線兒為生。」

  「好可憐的。」道光也同情地將綺兒摟緊。「朕一定把國家治理太平,讓百姓都能吃飽飯,那麼你父母呢?」

  「聽奶奶講,父親原先在外地為官,為人耿直,得罪了什麼人,被害而死,媽媽便帶著兩個姐姐去尋找,從此杳無蹤影,那時我才四歲,由奶奶在家撫養。」說著已咽咽而泣,是對親人的思念,是對自己不幸身世的悲歎,還是對世上不平之事的憎恨,淚水浸在道光碩大的胸上。

  「綺兒,你姓什麼?」道光腦海摹然一閃,仿佛發現了什麼,急切地問道。

  「回皇上,奴才失態了,不該提起那傷心事。」綺兒邊擦淚邊在道光胸上撫摸著。

  「快說,你姓什麼?」

  「多少年,已沒有人提起我姓什麼了,姓,也許姓汪吧?記得奶奶小時候告訴我姓汪。」

  「你爸爸叫什麼?」

  「我也不知道,奶奶從沒給我講過,記得八歲那年,我和奶奶討飯到山東,給一個鄉官家當傭人,奶奶不久一病而死,為了埋葬奶奶,我賣身為奴,對自己的身世也不大瞭解。」

  「噢,綺兒,你聽說過汪廷文這人嗎?」

  「汪——廷——文——,這句字好像較熟,多年前好像聽人講過,現在記不清在哪裡聽說的。」綺兒若有所悟地說。

  從綺兒的神態、語言、曲兒,道光一下子明白了許多,儘管他不願說,但他明白了綺兒的身世,特別是那熟悉的江南曲兒,自那個夜晚以後,一直在他心頭響著,愧疚、愛憐之情襲上心頭,說不出的心酸。雖然莫玉被抓了,和珅也倒臺了,汪氏一案也以公文的形式給以公正平冤昭雪,但江廷文的親屬後人又怎樣呢?這事還是自己親自辦的,又加上個人偏袒的私情也僅僅如此,何況那一般的平民百姓呢?道光帝不僅心潮起伏,不停地摸撫著綺兒,想用自己的愛來彌補那永久的缺失

  一匹傳送道光諭旨的驛馬日夜狂奔著,與此同時,另一匹快馬也在疾馳著,相同的目的地卻有不同的任務,一個馳向伊犁將軍府,一個卻馳向喀什噶爾。

  卻說禧恩自綿寧登基以來,一直提心吊膽,唯恐有什麼災難降至頭上,四處布下密探,打聽朝中風吹草動。瞭解到皇上將平定張格爾的諭旨下給伊犁將軍慶祥卻避開自己的族弟斌靜不提,他就心有所疑。急忙將此事又悄悄報告給燕貴妃,共商對策。

  「貴妃姐姐,當今皇上對回疆張格爾叛亂一事處理甚為重視。」

  「呸!這樣的事來給我講有什麼用,關鍵時屁用沒有,一點忙也不幫,卻為那智親王綿甯講話。」

  「唉喲喲!寶貝兒,我不是不想幫瑞親王,只是沒辦法呀,這是大勢所趨,還有那小子詭計多端,特別是——」禧恩說著,動手動腳就把那滿是老皮的黃臉和大嘴湊向貴妃。

  「哼!從今別想那好事。」燕貴妃臉一扭,在禧恩那老臉上扭一把。

  「美人兒,別生氣,快轉過臉來,你聽我說。當今皇上儘管順利登極,明裡沒有與我們大動干戈,暗裡卻對我們再三提防,必要時一定對我們嚴重打擊,張格爾叛亂一案也許是他最好的藉口。」

  「怎麼,這與我們有何干係。」燕貴妃轉過臉來疑惑不解。

  「寶貝兒,你想,你、我、斌靜是什麼關係,誰人不知,況且斌靜的所作所為你不是不知,如果當今皇上找個茬子在他頭上開刀,必然牽連你我,到那時,我禧恩大不了回老家種田,你貴妃哪裡去。況且,瑞親王的事,美人兒你想想。」禧恩說著,趁勢把燕貴妃摟在懷裡。

  燕妃半推半就,和禧恩嘀咕著,決定快速給斌靜送信,讓他心中有數,早作對策。

  伊犁將軍府。

  燈光如同白晝,人來人往穿梭不斷,個個喜氣洋洋,到處張燈結綵,猜拳行令吆喝之聲不絕於耳。大廳中央,一隊隊回、漢、維吾爾族、藏族少女來來回回,翩翩起舞,那優美的動作,嫺熟的舞姿,再配上粉女桃花的臉蛋兒直叫人口水直滴三尺有餘。兩邊桌上杯盤狼藉,將士們東倒西歪,能飲的大將也通紅著臉,圓睜著色迷迷的小眼睛盯著這些起舞的少女們一動不動,貪婪的目光幾乎要把舞女身上那層薄紗撕開,手中的酒杯高舉著,卻忘記了喝,只見嘴裡的口水在流著、流著。

  大廳正北方一排坐著伊犁地區的各路長官和各少數民族的部落首領,人人身著華服,個個紅光滿面,看情形,酒已七八分,都露出幾分微醉,那眼神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下面的舞女,雖不像兩邊將士們那麼口水直流,也一個個色迷迷的。就在這些人的正中間的虎皮交椅上坐著一位年逾半百的老將軍,此人今天一品官服、威風凜凜、滿面春光,一臉打皺的老紋也舒展了許多,似熨斗熨過,抖動著黑白相間的小辮子,一會兒指點一句,一會兒開懷爽朗大笑,一會兒又端酒杯與周圍各部落首領對飲,更多的時候,是和身邊一位珠光寶氣的貴夫人說笑,還不時做出幾個親眼的動作,看他那高興的勁兒,真好像又娶了什麼美人似的。這話也不算假,此人就是有名的伊犁將軍慶祥,今天果然娶了個伊犁地區絕美佳人——維吾爾姑娘阿姬吉姬,但不是他的什麼姨太太,而是給他的兒子哈達齊娶媳婦。有這麼美貌震邊疆的兒媳上門,慶祥當然高興,於是請柬飛滿回疆,各地大小官員及各部首領平時想巴結都沒有機會,這是難得的時機,一時間新疆各地忙乎起來,比什麼盛大節日都要隆重,僅演出節目就準備了上千套,如此這般歡慶已經一周有餘,平時無聊的兵了也一下子有了事,能吃能喝,多忙一點也是值得。

  作為一品大員的慶祥,首次為兒子辦喜事當然也要叫面子、論擺設、講排場,以此顯示一下自己的邊疆特殊地位。更何況,山高皇帝遠,自己在這鬧翻天,他皇帝老兒也不會知道,同時也可借機撈他一把,酒宴場面再大,也不會虧了本,何不就此賺它一個腰肥屁股圓。

  看樣子酒宴已到高潮,歌兒更妙、鼓兒更響,燈光也更亮,舞曲也更狂,那紅撲撲的臉兒也更像豬肝,原來井然有序的場面現在已亂了,起初威嚴如包公的各地官員們也從關公的大紅臉變成濟公的大花臉。

  就在亂紛紛的氣氛中,一位風塵僕僕的欽差在兩名參將的伴同下穿帳而入。

  03

  「伊犁將軍慶祥接旨——」亂哄哄的嘈雜聲將這喊聲淹沒,很少有人注意。

  慶祥一下子從迷糊中驚醒,酒勁也一去大半,立即揮手叫舞女退下,急忙走下臺,晃晃搖搖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命伊犁將軍慶祥速去南疆處理張格爾叛亂一事,並火速查出叛亂原因上奏,具體事宜參閱公文。

  欽此

  原來如此,提到嗓門上的心落了下來,慶祥接過聖旨,命部將來領欽差沐浴更衣,然後添酒重新開宴,為欽差接風洗塵。

  伊犁將軍府內宅裡。

  慶祥把聖旨及所帶的加急公文啟開,仔細將文件看了幾遍,反復琢磨公文內容,並思考行動方案。

  張格爾夥同蘇蘭奇在南疆叛亂一事慶祥早已得報,但他並沒放在心上。一是自己家務繁忙,兒子新婚大事沒有完成,二是他認為小股回民作亂也是常有的事,儘管張格爾再次參與作亂,但不成氣候,大隊清軍人馬一到自然踏平。況且兒子新婚之日,斌靜不遠千里親自前來賀喜,也詳細彙報了叛亂的情況,說是幾名清兵與回民商人有點私仇所致,斌靜已處理停當,並派遣大將色普征額等人前去剿滅,此事讓將軍放心。

  正在這時,家兵來報,有喀什噶爾信使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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