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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02

  這時,大鐵門外出現兩點燈光,一個獄卒叫道:「都快起來,注意有人來了。」幾個獄卒慌忙站起來,臉貼著大鐵門喊道:「站住,幹什麼的?」

  沒有人應聲,兩點燈光繼續向大門移動。守門獄卒不由緊張起來,一個個鋼刀出鞘,並故意大聲吆喝著,通知埋伏在柴草下的槍兵做好準備。那些槍兵正趴在淋濕的柴草堆裡凍得直哆嗦,一聽有了動靜,一個個忘記了寒冷,舉起了長槍,盯著大門。

  不多會,兩盞紗燈來到門口,守門獄卒一看,原來是巡撫大人的千金小姐帶著四個丫頭,撐著傘抬著兩桶酒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丫頭,一指獄卒罵道:「你們嚎什麼喪,看把你們嚇得個熊樣兒老鼠膽兒。」看著他們呆愣愣地,丫頭又罵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讓我們小姐進去。」一個頭目忙走到門前,給莫香蘭施禮道:「不知小姐半夜三更來巡撫大牢何事?」丫頭答道:「這巡撫大牢關押著白蓮教匪林清,你們要小心戒備。巡撫大人念你們夜裡受凍辛苦,特叫小姐送來兩壇酒給你們驅寒。」小頭目連忙點頭:「多謝小姐。」卻不開門,又問道:「大人既送酒來,何不差幾個差役送來,怎麼反叫你們幾個丫頭抬來。」

  丫頭正要罵他囉嗦,香蘭走到跟前道:「實話告訴你吧。老爺原本沒有這個打算,是老夫人在老爺就寢時提出的,所以老爺沒喚差役,就讓丫頭們抬著送來了。」那頭目這才放心,忙掏出鑰匙打開鐵門,請小姐和丫頭們進來。那丫頭端起第一碗走到小頭目跟前道:「你應該喝第一碗。」小頭目受寵若驚地道:「好,我喝,我喝。」接過碗來,一飲而盡。其餘槍兵獄卒,也都依次喝了。香蘭等他們喝光了酒,笑道:「倒也,倒也。」

  只見那獄卒、槍兵一個個撲通、撲通倒了下去。一個丫頭急忙拎著紗燈跑到大門口,把紗燈轉了三圈,立即從夜色中竄出十幾條黑影。那十幾人一齊跑到院內,原是紅菱帶著白蓮教徒。紅菱奔到東邊第五間牢房門前,舉起一塊石頭砸開牢門,沖了進去,借著外面昏暗的燈光,看見潮濕的爛草地上躺著一個人。便急忙抱起,來到門外,一看正是師兄林清。那林清此時正清醒著,見紅菱救他,忙掙扎著要下地。紅菱把他放下,吩咐眾人快換上清兵的衣服,拿了槍兵的槍。自己和林清也趕緊換上。香蘭和四個丫頭帶路,眾人護著林清一齊往外奔去。

  眾人剛走出大門,入了府中大道。迎面正遇到巡夜的一隊清兵。清兵喝道:「誰?」香蘭鎮定答道:「我!」清兵道:「原來是小姐。」說話間已到跟前。一個清兵見小姐深更半夜帶著這麼多槍兵,頓生疑竇,伸手就抓腰間鋼刀。香蘭見他生疑,唰地一刀把他砍倒。眾人各舉刀槍,殺了過去。其餘清兵大叫:「來人啊,林清逃跑了。」頓時巡撫衙門一片混亂,清兵從各個角落殺了出來。紅菱一邊護著林清,一邊指揮眾人向清兵射擊。清兵見他們有火槍,一時不敢逼近。香蘭道:「看來從前門走不行,得走後門。」一名叫陳德的教徒說:「我帶幾個人往前門沖,引開清兵。你們從後門出去。」便帶著七八個人拿著長槍一邊射擊清兵,一邊往大門沖。清兵立刻被吸引過去。香蘭急忙帶著紅菱等人往後門而去,後門果然清兵極少,只遇少數差役、府吏。眾人一路殺過去,順利地出了後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內侍衛劉宏武聽了綿寧的吩咐,獨自一人來到山西巡撫衙門。守門的清兵攔住。劉宏武對那清兵道:「速去報與巡撫大人,就說故人劉宏武求見。」清兵立即往裡面通報。時辰不大,只見那巡撫莫玉著官袍花翎,帶著差役府吏迎出大門。劉宏武急忙上前,躬身施禮道:「巡撫大人一向可好。」莫玉笑道:「什麼風把劉兄吹到我門口來了。快快請進。」劉宏武謙讓著走進大門。莫玉邊走邊說:「劉兄此來是公事還是私事?」劉宏武道:「怎麼,劉某難道就不能到府上敘敘舊?」莫玉忙解釋:「劉兄且莫多心。下官的意思是劉兄若有公事,咱們先去巡撫大堂辦了公事,再去後房敘舊。劉兄既是私事,下官也就不必拘禮,咱們到後房敘話。」劉宏武讚歎:「難得大人如此公私分明。」兩人說說笑笑來到後房。

  莫玉忙請劉宏武上坐,劉宏武連忙謙讓,莫玉笑道:「劉兄雖然沒有下官品級高,卻是皇上近身侍衛,還是請上坐吧。」劉宏武推辭不過,只得坐了。有人獻上茶來,莫玉讓過茶道:「劉兄是否還在大內行走?」劉宏武道:「是啊!劉某如今可不及大人在地方上自由自在。」莫玉苦笑道:「劉兄此言差矣,地方上諸事特多,如今又鬧白蓮教匪。」劉宏武道:「鬧什麼白蓮教?」莫玉詫異道:「劉兄是真不知還是故作愚公。」劉宏武道:「劉某確實不知。」莫玉道:「如今白蓮教匪鬧得正兇,湖北有張正謨、聶傑人等匪首作亂,已攻城掠地,屠殺官吏。湖南有教首劉之協、王聰兒、張漢潮、張天倫等起兵反亂,還有四川、陝西兩省也有白蓮教匪作亂。各地告急奏章已飛報朝廷。劉兄身居大內,怎會不知?」劉宏武道:「劉某這幾日出差在外,確實不知朝廷之事。難道皇上沒調兵圍剿?」莫玉道:「皇上已調兵遣將,敕令湖廣總督畢沅、陝甘總督宜綿、四川總督福甯、湖北巡撫曹齡、西安將軍恒瑞等率兵圍剿。但教匪卻越剿越多,如今已蔓延於湖北。河南、四川三省。」

  兩人又說了些閒話。劉宏武才說道:「劉某此次來太原府,有一事想求大人幫忙。」莫玉一怔道:「劉兄有事儘管說來。」劉宏武道:「劉某有一親戚落案在大人轄內。」莫玉問道:「不知劉某親戚姓甚名誰,所犯何事,若無大節,下官一定通融。」劉宏武道:「此人名叫林清,因受人唆使,參與謀刺朝廷命官。」莫玉吃驚道:「劉兄怎與此人有親戚,那林清乃是襄陽白蓮教匪首張天潮的真傳弟子,乃朝廷要犯。」劉宏武聽了也吃了一驚道:「那林清怎會是白蓮教匪。」莫玉道:「林清被下官在五臺山擒獲,押入太原巡撫大牢。不料前幾日被白蓮教匪江紅菱給救走了,劉兄不必來求本官了。」劉宏武忙解釋道:「林清本是劉某的一個遠門親戚,劉某因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來,如果劉某早知那林清是白蓮教匪,也決不會為他求情。」莫玉冷冷笑道:「無妨,無妨,劉兄既不知他底細,本官也不必追究。」劉宏武見已達目的,便起身告辭。莫玉又再三挽留,見他不允,便把劉宏武送到大門外。莫玉等他走遠,忙招手叫過一名差役低聲道:「跟著他。」

  劉宏武回到客棧,便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綿寧。綿寧一聽,大吃一驚道:「難道白蓮教要反我大清嗎?」他更沒想到汪紅菱竟然也是白蓮教徒。他伏在書案上,好半天沒說一句話,只是不停地用拳頭敲打著桌子。痛苦和憤怒交織在心頭,他覺得他的心快要裂開了。劉宏武見他如此,也不敢上前勸解一句,惟恐被他發瘋似地斥駡一頓。好半天綿寧才抬起頭來喃喃地道:「為什麼,這到底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用過晚膳,綿寧去看了一會王妃,就回房歇息去了。劉宏武陪著王妃說了半夜的話才回到房間,看見綿寧也沒點頭,只是睜著眼呆兮兮地坐在床頭。劉宏武知道他的心事,也不勸解,只顧自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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