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蘇曼殊全傳 | 上頁 下頁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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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河合仙並沒有留意,可是天快擦黑了,發現小蘇戩還在那裡畫呐。她便走了過去,細細地向那張紙上看去。河合仙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還不足5歲的孩子,竟將白天看到的那只猛虎生動逼真地畫到紙上。無論是虎的神態,還是虎的形體,都畫得惟妙惟肖、細膩傳神…… 河合仙完全驚呆了,她連忙喊來傑生。傑生看罷也驚呆了。 小蘇戩扭頭看一眼還在發愣的父母,挑皮地問:「畫得像不?」 「像!像!」河合仙、蘇傑生一齊回答,他們興奮得不知怎麼表達好了,一同把小蘇戩抱起來,然後又高興地舉過頭。 「媽,我有自己的老虎了。」小蘇戩得意地說。 河合仙、蘇傑生都被逗笑了。 於是,這只「紙老虎」,便成了後來的著名畫家蘇戩的第一幅作品。這幅作品,在他整個生命畫卷中的意義,是不可低估的。 …… 1889年,6歲的蘇戩回到廣東的故鄉後,更加顯露出繪畫的天才。 蘇戩的故鄉——白鶴港,是廣東香山縣一個百十戶人家的小鎮。這裡,小鎮地處山坳,景色宜人,山上翠竹如煙,白霧繚繞,林中鶴巢甚多。每每夕陽西下,白鶴雲集,小鎮顯得愈發秀麗。故有童謠之雲:「流水淙淙白鶴港。」 這般景色,是日本橫濱無法相比的。喜的小蘇戩每日畫個不停。他畫山泉、溪水、白霧、翠竹、野鶴、山雞,畫綠草、山地、田埂、老樹、耕牛……他每畫完一張畫,就小心翼翼掛在屋子的牆上。半年過去後,他家屋裡幾乎成了畫廊,花花綠綠的,異常鮮豔,惹得鎮子上的大人孩子都來觀看。漸漸的,村民們都稱蘇戩為小畫家。 三、學子生涯 1889年仲春,是蘇戩一生裡最難忘的歲月。就是在這年的春天,他進入了本家「私塾」。 這座「私塾」,設在蘇家東面「簡氏大宗祠」內,離蘇戩家也只有百八十米的距離。它是蘇家專為本家族子弟求取功名而開辦的「私塾」。原來蘇家,對功名的求取只放在金錢上,認為世間若有雪花在,神門鬼門也洞開。這在蘇家家譜上是有所記載的: 光緒十七年(公元1891年)四月二十八日,蘇浙賑捐第十三次獎案:蘇仁章捐銀一百八兩,准作監生。十三次獎案兩江總督冊報:蘇仁章捐銀一百兩,准予縣丞銜。十三次獎案兩江總督冊報,縣丞銜蘇仁章。捐年四十六歲,捐銀五百兩,准給藍翎。 光緒十七年(公元1891年)四月二十八日,蘇浙賑捐第十三次獎案:奉旨事,兩江總督冊報:俊秀蘇朝日暉三十九歲,捐銀一百八兩,准作監生。冊報:監生朝暉捐銀一千兩,准予同知銜。冊報:同知銜朝暉捐銀七百十兩,准加帶一級,並給與父仕昌,母林氏,兄仁章,嫂黃氏從四品封典。 …… 漸漸地,蘇家感到,若使蘇氏後代能當上真正的官,而不是求得像紅章、朝暉這種徒有虛名不能吃,不當喝的空銜,除了要有銀錢之外,還要有比銀錢更重要的東西——學問。因此,蘇家就辦起了「私塾」。 私塾的先生是一位本家,名叫蘇若泉。長得清臒,乾瘦,整學生也是極其的嚴格。他每每講課的時候,手裡總是拿著條戒尺,顫顫悠悠地晃動著。哪個學生稍一溜號,他便厲聲地叫起你的名字,進行提問,如果答不上來,他手中的戒尺,便揮動起來,管叫你吃盡苦頭。 一次,私塾裡學習《古文觀止》的《滕王閣序》篇。老先生被王勃的才情和文中的風韻所感染,正津津有味,搖頭晃腦地誦讀著: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騑於上路,訪風景于崇阿。臨帝子之長洲,得仙人之舊館。層巒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列岡巒之體勢。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盱其駭矚。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舸艦迷津,青雀黃龍之軸。虹銷雨霽,彩徹雲衢,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老先生正念得起勁,忽聽見下面傳來一聲翻紙的聲音,他循著響聲悄悄看去,發現蘇戩正在那一筆一筆劃著畫,他立刻動了怒,大吼一聲: 「蘇戩!」 蘇戩戰慄一下,即刻站了起來。 學生們的眼睛也一齊向蘇戩看去。這其中有兩個人幾乎為蘇戩急出了一頭汗:一個是蘇維春,蘇戩二叔的兒子。一個是煦亭,蘇戩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們都是朋友,都曾因頭腦笨吃過板子。這會兒,他們真為蘇戩捏了一把汗。 老先生掂了掂手中的戒尺,一步步來到蘇戩跟前,斜著眼睛覷了他一下: 「你說說,我方才念的那段文字,哪幾句是世人稱道的寫景佳句?」說罷,又用手摸挲一下戒尺。他早已想好了,只要蘇戩眼睛一發呆,他的戒尺就回敬過去,專揀手和屁股打。一戒尺下去,皮肉就得紅腫起來。懲罰不聽課的學生,他是最有辦法的。他正這麼得意洋洋地想著,不料,蘇戩卻揚起了頭,響響亮亮地說: 「先生,我覺得寫景最好的是這兩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老先生暗暗吃了一驚,表面依舊嚴厲地問:「為什麼上課不聽講,卻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戩眨了眨眼睛:「先生,你領著我們念第二遍時,我就記住了。」 「記住了?」老先生嘴角撇了一下,不信任地笑笑,道:「好,那你接著我方才誦讀的地方,背誦一段。真背下來,我便饒了你,否則……」戒尺依舊晃動起來。屋中的空氣愈發緊張了,連學生們喘息的聲音都聽得真切。老先生倒背手在地上嚓啦嚓啦地走著……蘇戩擦了一把額頭的汗,便背誦起來: 「遙吟俯暢,逸興遄飛,爽籟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睢園綠竹,氣淩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四美俱,二難並,窮睇眄于中天,極娛游於暇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望長安于日下,指吳會於雲間。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 老先生聽到此處,悄悄放下手中的戒尺,內心裡無比激動。教私塾算來已有二三十年了,教過的弟子也是成百上千了,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天才。他覺得眼前的蘇戩和作《滕王閣序》的王勃的才情沒有什麼區別。如若培養得好,將來定能成為奇才。就是從這時候起,老先生便給蘇戩吃起了小灶,把自己珍藏的好書都拿給蘇戩看,至此,蘇戩長進很快。 一日,秋陽燦燦,風兒也異常爽利,明淨的山野裡,迷漫著果香、花香和秋草的芳香,山鳥的啁啾聲早已從山谷裡傳來,響在小鎮的每一個角落…… 老先生終受不住山野的誘惑,帶著學生來到山地間。一來,他要和學生們一同來欣賞和感受一下大自然,二來也可順便激發一下學生的激情。剛過一片草坡,就見一個農夫正在趕著水車灌田,老先生立時來了興致,當即就對學生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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