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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曹孟德毫不放鬆,下令全軍採用包圍戰術,封死袁尚軍的對外聯絡。袁尚見大勢不妙,心慌意亂,派人向曹孟德求降。

  曹孟德費了死力氣征討北方,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特別想起那些肝腦塗地的士兵,更是怒火萬丈,他不允許袁尚投降,加緊圍攻。

  袁尚明白了曹孟德是非置自己於死地不可,便趁夜色棄軍團獨自逃向祁山,連印授、衣物都沒有帶走。曹孟德便以袁尚的信物向鄴城中的軍民展示,鄴城軍民一時人心浮動。

  審配無力制止,只得安慰軍民說:「密州刺史袁熙的大軍即將到來,只要堅守死戰,曹軍長期遠征勢必疲憊。不久會自動撤軍。」

  面對審配的搖唇鼓舌,鄴城袁軍及百姓見日漸漲高的水勢,糧食缺乏,曹軍又無半點回撤跡象,便人人自危,不思守城。

  夏侯惇幾番想沖進城拼殺,都被曹孟德喝令禁止。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曹孟德不願強行攻城,他在等待城內守軍的自動崩潰。

  曹孟德為了鼓舞士氣,同時也想摧毀鄴城軍民的士氣,便經常穿著戰袍,在鄴城下巡視。審配看見了,下令弓箭手埋伏城牆上,伺機射殺曹孟德。

  一次,冷箭從曹孟德耳邊擦過,曹孟德著實嚇了一跳,但立刻鎮定下來。在陣前的郭嘉和荀攸驚得失聲大叫:「丞相,丞相趕快回來!」

  曹孟德的坐騎在原地打轉,他在馬上高聲大喊大笑一通後才馬鞭輕輕一抖回到自家陣營中。

  荀攸和郭嘉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曹孟德超常的勇武大膽,顯然在很大程度上摧垮了鄴城軍民的士氣,連審配也歎道:「曹阿瞞的膽量是先主公不曾有的。」

  一天夜裡,審配的侄兒審榮眼見大勢已去,為了給審家留條後路,就偷偷打開自己防守的東門。事先在大門前的曹軍立刻蜂擁而入。審配聞訊,下令侍衛隊拼死巷戰,自己也手舞寶劍與曹軍拼殺,直至被俘。

  辛評煽動袁譚和袁尚翻臉時,辛評的家屬全在鄴城,因此也遭到了審配的囚禁,鄴城陷落時,辛評身在曹營,立刻前往獄中營救家人,想不到辛家幾十口人早已被審配集體殺害。辛評悲慟欲絕地返回曹營,正見到曹兵將審配捆綁押往曹孟德面前,辛評用馬鞭追打審配,怒吼道:「可惡的老賊,這次你也落得如此下場。」審配頭也不閃,更不回頭,任馬鞭密密落在自己頭上、身上、腿上,還回罵辛評道:「狗輩,就是由於你們這些東西,曹賊才能破冀州!」

  曹孟德親自審問審配,他笑著說:「那天我在城下,哪來那麼多暗箭啊!」

  審配昂頭而答:「只恨沒能射中你!」

  曹孟德在審配面前踱著步子,用惋惜遺憾的口吻說道:「可歎啊,如此盡忠盡職的人!」

  審配說:「別裝模作樣,我審配已打定了死的主意,否則早就俯首稱臣了。」

  曹孟德又勸道:「你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啊,識時務者為俊傑,袁紹貌似強大,卻落得這般結局,你何必為他殉節呢?」

  審配依然昂頭回答:「你可聽說過伯夷、叔齊寧肯餓死于首陽山而不食周餐的故事,我堂堂一個袁主公老臣,豈能向你屈膝而辱主公名聲!」

  曹孟德見審配壯烈成仁之意甚堅。加上辛評在旁痛哭,要求曹孟德為辛家報仇,便下令斬首。

  「你有什麼要求!」曹孟德問審配。

  審配說:「面向北而死。」說罷把頭轉過去,昂頭挺胸向北走去。

  曹孟德在原地久久地佇立。

  從輕風拂面,鶯飛草長的春天征北到現在,已是炎炎酷夏的八月了。不錯,決定性的勝利是握在了手中。可是有一個問題擺在曹孟德面前,那就是:袁紹擁有那麼多的仁人義士,為何淪喪得如此之快。

  「可惜啊,本初不能用他們!」這就是曹孟德自找的答案。

  冀州城北有一座雄偉的陵墓,一代霸主袁紹就不安地長眠於那巨大的墳墓之中。

  曹孟德帶著一支迤長而壯闊的祭悼隊伍緩緩走向袁紹陵墓。

  畢竟,曹孟德和袁紹共事十多年。

  畢竟,袁紹也夠得上一個失敗的英雄。

  曹孟德蹣跚地走到高聳雲天的墓碑前,墓碑上刻著「大將軍袁本初之墓」幾個大字。他仰向碑頂,幽幽地說:「本初啊,你我同為一宗,想不到卻先我而去。」言罷,曹孟德放聲大哭。

  身旁陪祭的文官武將也掉下了眼淚。

  「陳琳,陳琳在哪兒?」曹孟德突然止住了痛哭,厲聲喝道。

  陳琳被捆綁著押上來。

  「陳琳,你不是會做文章嗎?怎麼今日如此狼狽!」陳琳蓬頭垢面,的確一副狼狽相。

  陳琳垂頭聽候發落。

  「你那篇檄文寫得多好啊,差點犯了我的老毛病。可惜這篇檄文成了袁本初的祭文!」

  「斬了他!」夏侯惇說。

  陳琳瑟縮著身子。

  「陳琳,抬起頭來,給我宣讀檄文以悼本初亡靈!」

  陳琳被推到墓碑前,他的身上還揣著幾年前執筆撰寫,確切說是執筆修改書寫的檄文。

  陳琳展開檄文,用顫抖的聲音讀著:「曹操字孟德,小字阿瞞,祖父曹騰……」

  「你幹嗎辱我的祖宗!」曹孟德暴跳如雷地吼道。

  「斬了他!斬了他!」曹仁、曹洪高喊。

  陳琳不想念完檄文,等著處罰。曹孟德卻逼著他將檄文念完。

  空氣凝固了,死一般的靜寂。

  曹孟德走到差不多已經失去神色的陳琳面前,陳琳呆若木雞。曹孟德突然做了一個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他解去陳琳的繩索,口氣低緩地說:「以後不要再罵我的祖宗了,我念你是天下難得的才子,今後你就跟曹植兄弟倆弄詩習文吧。」

  陳琳好半天才揀回失去了的魂,撲通一聲跪在曹孟德面前。

  曹孟德仰頭向著那高聳的石碑,都沒看他一眼,心裡說道:「一個沒用的腐儒!」

  曹孟德回眸袁本初陵墓,突然有一種衰老的感覺。

  正當曹孟德大規模祭悼袁紹陵墓之機,曹丕卻獨自進了袁紹府邸。

  曹孟德早就下令不准任何人進入袁紹府,並差遣軍士守住了袁府。

  「丞相有令,不准任何人擅自進入!」曹丕被擋在大門之外。

  「你知道我是何人?」曹丕怒叱道。有位將領認出了曹丕,哪裡還敢阻擋。

  哭聲籠罩著這座寬敞美麗的府邸。曹丕早聽說袁紹次子袁熙娶了一位美豔絕倫的女子,又聽弟弟曹植用詩一般的語言描述這位女子的美色。

  曹丕私闖袁府的目的顯然是為了目睹那位絕色美女。

  兩位女人正抱頭痛哭。

  「你們是袁公什麼人?」曹丕按劍問道。

  一女人抬起頭來,眼淚汪汪地說:「妾乃袁將軍之妻劉氏。」曹丕估摸劉氏已是年近四十的女人,但眼前這位婦人卻使曹丕傻了眼,膚色白裡透紅,體態豐滿而不顯臃腫,那雙流過淚的眼睛更顯得動人,那兩片嘴唇紅潤得使人立刻會想入非非。

  劉氏看這位提劍闖入的青年長得紅光滿面,英俊翩翩,又看這位青年已經沒有了怒容而顯得面目慈善。心想,這是誰家公子呢?

  「敢問這位少年,你是……」劉氏似乎已看出這位青年沒有行兇的意思,於是輕柔地問道。

  這時,劉氏已完全抬起頭來。曹丕聽這婦人說話的聲音於淒婉中顯出幾分嬌媚,又將婦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正是夏天,婦人穿得單薄,羅裳內紅色的胸衣也很分明,那薄薄的胸衣如何能束住成熟的女人的胴體,高高的胸脯加之嬌媚的聲音使曹丕忘情地走近兩步,將那劉氏扶起來,手卻依然停留在劉氏的背上。另一隻手卻抓住了劉氏的手,並有意識地輕輕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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