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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袁紹聽罷大為惱火,他是蹇叔,我不成了秦穆公嗎?蹇叔哭師,秦軍兵敗崤山,這不是分明詛咒我袁紹嗎?袁紹越想越氣。

  「將田豐革職,下獄!」袁紹氣急敗壞地宣佈。

  餘下的氣氛嚴肅得多了。

  郭圖說:「明公行大義伐曹賊,必須列其罪狀,發佈檄文,這才好名正言順地出兵。」

  袁紹點頭說:「想得周到。」又說:「幹這種事非陳琳莫可。」

  陳琳,字孔璋,文才斐然,做過漢靈帝的主簿,董卓之亂後避難冀州,袁紹慕名,經幾次勸說,陳琳才答應替袁紹做事,不過只要求幹一些文字工作,袁紹也看出陳琳不是運籌大事衝鋒陷陣的角色,就讓他作謀士。

  陳琳接受這份苦差事之後簡直傷透了腦筋。作為文人,他非常仰慕曹孟德的才華,他常聽孔融講曹孟德「禦軍二十餘載,手不釋卷,登高必賦,及造新詩,被之管弦,皆成樂章。」陳琳最欣賞曹孟德那首寫于董卓之亂之後的那首詩:「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軍力合不齊,躊躇而雁行。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原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那詩寫得多好啊,飽蘸著憂國憂民的情懷,文如其人,奸賊能寫出這樣的詩嗎?奸賊能把那些豪俊義士聚集在自己的門下嗎?

  陳琳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寫不下去。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袁紹催得急,陳琳就揀些不太著實質問題的大話空話寫這篇檄文,不過文采挺優美的。

  袁紹看後很不滿意,要陳琳重寫。陳琳說:「我對曹孟德不太瞭解,實在寫不出這篇文章。」袁紹說:「這很簡單。」就列數曹孟德的一切罪狀,又搬來曹孟德的家史。陳琳就從曹孟德的家史開始落筆:「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騰,與徐璜並作妖孽……」寫了三五百字交與袁紹,袁紹仍不滿意,甚至說:「我簡直有點懷疑你的才華。」

  袁紹一氣之下就剝奪了陳琳起草檄文的權利,為了照顧陳琳的面子,索性讓審配起草,由陳琳負責文辭的修改潤色。

  ◎第十三章 孟德笑檄文 雲長約三事

  曹孟德率軍緩緩前行,用了很長時間才抵達黎陽,與袁紹軍隊相隔約百里。

  「誰率軍屯兵黎陽?」曹孟德問。

  「許攸和審配,還有老謀深算的沮授。」探子報告。

  曹孟德聽罷如釋重負地笑道:「用不著擔憂!」

  原來許攸不滿意審配領兵,沮授又怨恨袁紹不用他的計謀,各不相和,不思進取。

  就這樣,兩軍始終相隔約百里,各自陳兵佈防,既相持不戰,又不能往來。從赤日炎炎的盛夏到天高雲淡的初秋,兩軍相持了兩個月光景。

  曹孟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吩咐呂布手下降將臧霸守黎陽隘口,于禁、李典屯兵河上,曹仁總督大軍屯于官渡,自己率一隻大軍旋風似地返回許昌。

  在曹孟德親率大軍進兵黎陽的同時,一支約五萬人組成打著丞相旗號的隊伍開往徐州。

  「劉岱、王忠哪裡是劉備的對手。」程昱說。

  「你怎麼知道?」曹孟德一本正經地問。

  「我見這兩人接過軍旗時雙手都在顫抖。」

  「我知道劉岱、王忠不是劉備的對手。我這是虛張聲勢,等我擊敗袁紹,再回過頭來對付劉備。」曹操得意地說。

  這番對話是王劉二人進發徐州之際進行的。

  曹孟德遠遠地看見繡有「曹」字的大旗在晨曦中是那樣醒目、莊嚴。

  看見了,曹孟德看見了許都郊外那金黃的田野,看見了農舍的上空那嫋嫋的炊煙。

  聽見了,曹孟德聽見了雄雞報曉的聲音。

  聽見了,曹孟德聽見了紅檀的琴聲。

  那是誰,是棗祗,站在小橋上看奔騰咆哮的河水。揉揉眼,啊,不是棗祗,是擔水的農人。

  月亮像銀盤,長空中飛過一排嘹唳的大雁。

  「白骨露原野,千里無雞鳴……」曹孟德在懷想寫那首詩的情景。

  蕭蕭鳥鳴喚醒了曹孟德,他用力揚起馬鞭,馬蹄敲打著這片熟悉的土地,也敲打著散發稻香的黎明。

  倘若劉備發現了自己在虛張聲勢,從徐州掩殺過來怎麼辦。自己的大軍在黎陽,若回防不及,許昌的老巢就有被端掉的可能。這,就是曹孟德從黎陽速返許都的原因。曹孟德感到一種後怕。

  幾個月的奔波與操勞,曹孟德返回許都的第二天就病倒了,偏頭痛,這是他的老毛病。

  「丞相,你還是回府休息吧,這裡的事由我頂著。」荀彧關切地說。

  曹孟德搖搖頭。

  「你去府上把紅檀接來照顧我。」曹孟德想了想,又補充說:「別忘了讓她把那架古箏帶來,我又想作詞譜曲了。」

  曹孟德不習慣寂寞。離開了馬背,卸下戎裝,他的心裡就空落落的。在吉太醫的精心調治下,他的病有所好轉,看書、舞劍、賦詩、散步……

  這天,曹孟德身著便裝,由幾名身手絕好的便衣侍衛跟隨,來到了許昌城北的郊區。

  滿眼金光的田壩,田壩中央微微突起一塊小山包,那是棗祗的墓地。

  穿過一條彎彎的田埂,爬一道緩緩的土坡,就到了棗祗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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