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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郭嘉又說道:「占山為王,不是大丈夫的抱負,我之所以沒有聽你百般勸說進得山來,就是為了今天,你看,我的那把古琴就擱在馬背上,程昱兄長早我們二人跟了曹將軍,覓得知音,還有什麼猶豫。曹將軍乃蓋世英才,在滄海橫流之際大展英雄本色。你做事向來幹脆利落,怎麼今日像個婦道人家。」

  許褚聽說杳如黃鶴的程昱已隨了曹孟德,又經郭嘉這番入情入理的規勸,就打斷郭嘉的話,斬釘截鐵地說:「賢弟不必說了,待進山大醉一通,明日帶幾百弟兄去兗州。」

  於是,許褚和郭嘉攜手開路,將曹孟德一行引入山門。

  曹孟德附在荀彧耳邊說:「這次打獵收穫如何?」

  荀彧笑而不答。

  新年氣氛轉瞬即逝。

  依照荀彧和程昱二人建議,最適合建立新朝廷的地方是洛陽東南的許昌。許昌屬￿豫州,一方面可以使漢獻帝完全脫離司隸區軍團和西涼軍團的影響,一方面許昌接近曹孟德的故鄉譙縣,人緣基礎牢實,地方的經營及掌握都比較容易。但先決條件是需要徹底清除豫州南方其他軍團的勢力,特別是親袁術的郡縣。

  大年十五,曹孟德便率軍駐屯武平,親袁術的陳郡丞袁嗣派兩員大將徐傑和張敢迎戰,許褚不費吹灰之力就砍下了許張二人的腦袋,曹孟德當下犒賞了許褚,封他萬騾騎將軍。袁嗣見大勢已去,料袁術氣數不會長久,舉軍投降曹孟德。曹孟德命令荀彧留守兗州,派三千人馬由曹洪領隊,前往安邑迎接漢獻帝,準備進入許昌,自己率軍與郭嘉、許褚、夏侯惇部署于陳郡一帶,準備對付汝南、潁川一帶親袁術的軍團。

  「郭嘉,你看我的部署如何,目前,劉辟和黃邵部隊雖然強大,但布兵分散,在他們來不及擰成一股繩時,我們集中力量各個擊破。」

  「主公所言極是,那是孫子兵法的靈活運用。」

  「奉孝誇大其詞了,不過雕蟲小技。」

  只用了半月時間,曹孟德就掃平了劉辟和黃邵的部隊,何儀、何曼等小軍團也紛紛投降,曹孟德寬容以待,將他們重新整編,各人駐守原地,以防袁術和劉表勢力的入侵。

  與此同時,許昌附近其他軍團的力量已全部肅清,曹孟德下令荀彧籌備遷都許昌的事宜,親自將許昌改名為許都。

  歷史上的皇帝十有九個不幸,漢獻帝恐怕夠得上其中之一。十多歲黃袍加身,卻始終輪不到自己發號施令,主宰天下,受盡了董卓的氣,待王允殺了董卓,滿以為能重建光明,不料又落入李傕郭汜之手,如今又在董承、楊奉的掌握中,漢獻帝早聽說曹孟德在潁川的顯赫聲名,最近又收到曹孟德從兗州送來的密信,密信中寫道:「民不可一日無主,當今海內大亂,臣憂心如焚,擁戴聖主,安撫天下是孟德之夙願,請皇上保重龍體,不必過分焦慮,待孟德蕩平豫州賊軍,選個大吉大利的日子,親自迎接鑾駕。」讀罷密信,漢獻帝感喟不已。難得,難得啊!在山河破碎之際,難得有這樣胸懷天下,心志高遠的人才啊。

  早春二月,洛陽城裡顯得蕭條冷清。漢獻帝在董承、楊奉的陪侍下登上洛陽城郭,城頭上那一叢叢一簇簇的牡丹正吐著綠意,在柔柔的春風中,淡淡的藥香四下飄溢。「洛陽牡丹甲天下」,到了秋天,這洛陽城又該是一個牡丹的王國了,漢獻帝望著從城頭掠過,向南翩飛的燕子,感慨萬端。人非草木,這可是最普通的人性啊。做個帝王,呼風喚雨是何等威風,可是一旦走下金鑾殿,一旦遇上不測,連個平民的日子都不如了,你搶我奪,成了一具沒有思維、沒有自由的行屍走肉,如果有來生,一定做個庶民,即使老死于阡陌荒野也比這輾轉漂零的日子舒坦得多。可當他的目光越過崇山峻嶺眺向許昌方向時,他的心裡又湧起一片亮麗,仿佛看到許都的天空是豔陽高照,天朗氣清。

  這個時候,漢獻帝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但願曹將軍早日蕩平天下賊人,泱泱華夏早日出現歌舞昇平之盛景。

  太尉楊彪走到獻帝面前奏道:「曹孟德在山東擁有很強大的實力,可以宣他入朝,以輔王室。」

  獻帝竊喜,說:「我馬上降詔,傳曹將軍入宮商議國事。」

  楊彪即刻辦理此事去了。

  袁紹自恃力量數倍于曹孟德,因此非常不滿曹孟德奉戴天子的做法,多次在給曹孟德的信中直呼曹孟德為阿瞞,用惡言穢語辱駡,曹孟德說:「蓬間麻雀焉有鴻鵠之志!」不予理會,連袁紹的信也不展讀。但心下畢竟有些不安。這天黃昏,曹孟德把郭嘉喚到面前,向他訴說內心苦楚。

  「我真想和這個不懂得禮節的傢伙硬拼一場,但我們在力量上尚處於弱勢,怎麼辦才好呢?」

  郭嘉自從跟定曹孟德以後,對這個矮小醜陋但精力旺盛、思維敏捷的人很是感興趣,他曾高興地對程昱說:「這才是真正值得我扶助的主人呢!」

  郭嘉說:「韓信能受胯下之辱,幾句罵人的話算得了什麼,主公海納百川,袁紹乃區區小人,你的心裡裝的是天下,怎可與他同日而語。」

  曹孟德親自為郭嘉斟上一杯,說:「我想聽你談得具體些。」郭嘉笑著說:「劉邦的力量遠不如項羽,這件事主公應很清楚吧,但劉邦卻在智謀上勝過項羽,所以項羽雖然強盛,最後卻落得魂斷烏江的結局。我細心觀察主公和袁紹之間的較量,也有如劉邦和項羽,袁紹有十敗,而曹公你有十勝,袁紹貌似強大,但絕對不是你的對手。」

  曹孟德聽了這番話,心裡美滋滋的,但他急於想知道郭嘉的分析與自我估量之間的差異,曹孟德仰天喝了一杯酒,又窮追不捨地問:「哦!依照先生看法,我到底有哪十勝,而袁紹又有哪十敗呢?」

  郭嘉踱著步子,分析道:「袁紹為人講求氣派,重虛有形式,繁禮多儀,讓有才華的人受不了,曹公對人真誠而自然,不特別講求形式,此『道』勝也。袁紹割地稱雄,唯我獨尊。而曹公你奉戴天子,順天下人心,此『義』勝也。自桓、靈兩帝以來,國家權力淪喪,社會秩序大亂,袁紹做事不講法度,喜歡便宜行事,曹公卻能整治法度,於亂局之中重建國家權力的威信,此『治』勝也。袁紹對外顯得寬容對內卻猜忌疑慮,因此能打入他政治圈子內的只有其親戚子弟而已。曹公容易接納賢人,唯才是舉,用人不在乎血統情感的遠近,此『度』勝也。袁紹雖然多謀,但辦事拖遝,遠不如曹公隨機應變,能有效地處理千變萬化的情勢,這就是『謀』勝。袁紹喜歡高談闊論,刻意禮賢下士,以贏得虛有的稱譽,因此小事好求表現,喜歡講大話,常得到重用。曹公卻能以至誠之心待人,不重虛榮,因此忠誠有見地的人才,願意為您服務,這就是『德』勝。袁紹看到有人饑寒受苦,立刻急著表現他個人的同情,但看不到民間的疾苦,曹公能不受眼前小事的影響,著眼於天下大事,以求有恩于四海,即使未能目睹,也能常常感受天下人之疾苦。這就是『仁』勝,袁紹朝中大臣爭權奪利,相互傾軋,黑函小報告滿天飛,曹公對部屬有獨到而全面的認識,善於納諫,這是『明』勝。……」

  郭嘉滔滔講述,曹孟德愈聽愈覺得心裡明亮起來。

  酒過三巡,郭嘉早已滿臉緋紅,顯得更加儒雅英俊。

  「郭賢士年歲幾何?」曹孟德突然想到一件事。

  「二十又八。」

  「可曾婚配?」

  「投曹公以前四海為家,沒有這份奢望。」

  曹孟德信口說:「我有一養女,名叫紅檀,知書達理,琴棋書畫皆通曉,夫人也視若親閨女,若能與郭賢士琴瑟唱和,我也就了卻了一樁心事,不知你有無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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