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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安德海用手指輕輕地彈了彈那花瓶,又縮回了手。

  「福太妃,你宮中的這花瓶好精緻。」

  「安公公,這花瓶是當年先帝賜的,我一直都十分小心地保護它,先帝說花瓶還是宋代的徽宗爺的寶物呢。」

  一聽是宋代珍品,安德海的眼光頓時拉長了,他心中暗想:「好傢伙,果然是寶物,少說也值500兩銀子。」

  安德海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哦,原來是古董,怪不得奴才覺得它很別致。這種古玩今天也值上個百十兩銀子吧。」

  一聽值百十兩銀子,福貴人為之一動,娘家就這麼一個弟弟,不爭氣的弟弟又犯了事兒,幾個侄兒吃了上頓,吃不上下頓,這做親姑姑的心似刀絞,她心一橫,豁出去了,什麼懷念不懷念的,眼下顧活人要緊,不能眼瞅著親人都挨餓吧。於是,福貴人試探性地說:「唉,值再多錢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擺放在我這兒一錢不值。」

  安德海一聽福貴人的話中有話,便不失時機地說:「那也不能這麼說,擺在這裡的確是一錢不值,可若想把它變得值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福貴人一聽有門兒,便追問:「安公公有辦法,把這花瓶變成值錢的寶物?」

  安德海瞅瞅四處無人,便貼近福貴人的耳邊,悄悄地說:「只要你捨得,奴才保管給你換100兩白花花的銀子來。」

  可憐當年也曾風光的老妃子,今天已淪落到賣心愛寶物的境地。她有些不忍心地、小心翼翼地把花瓶用一塊紅綢子包嚴實,交給了安德海。果然,沒過幾天,安德海就送來了100兩銀子。

  看著老太妃喜形於色的樣子,安德海心中直高興,他高興的是單是這只花瓶,他就從中獲得450兩銀子。

  以後,安德海又不斷從福貴人、祥貴人的手中弄到了不少宮中收藏的古玩字畫,從中獲得大批錢財。其他一些老妃子,甚至是麗大妃,都紛紛效仿她們,暗中托安公公賣掉一些珍寶。安德海也是越做膽子越大,他的貨物來源由原來的騙發展到去偷,他借傳達西太后口諭之機,有時溜到各宮,趁人不注意便偷偷地塞進口袋裡一些值錢的東西。僅僅一年多的時間,他又騙又偷,竟收集了價值幾十萬兩白銀的宮中寶物。

  這一批宮中的珍品,數量少一點還好出手,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可這大批量的物品無處銷贓。京城裡的幾個大買主,漸漸也知道了安德海的身份,他們故意把價格壓得低低的。他們聲稱萬一鬧翻了臉,便到宮中去揭安德海的老底,氣得小安子口吐白沫:「龜王八孫子,抓安某的把柄,有一天,安公公讓你們好看。」

  說歸說,嘴上痛快罷了,安德海畢竟不敢對這幾個古董商怎麼樣。他安德海是何等聰明之人,他可不願意來個魚死網破,那樣,對誰都沒有什麼好處。

  想來想去,安德海覺得不宜再在京城裡賣古玩了,應該走遠一點。俗話說「天高皇帝遠」,如果能有機會下一趟蘇杭、南京,那該有多好呀。親自到南夷之地賣古玩,不怕別人從中漁利。

  這些日子,安德海的老婆馬大奶奶厭倦了跟隨閹人丈夫安德海到酒樓裡吃飯。因為,雖然丈夫耀武揚威,處處受人款待,但她總覺得有人在背後議論她似的。

  「閹人,太監。」

  「給不中用的男人做老婆,守活寡,真沒出息。」

  雖然人們並不直接當著馬大奶奶的面子上,可馬大奶奶一見到人們三五一群圍在一起說悄悄話兒,她就疑心是說她和她的閹人丈夫的。這種疑神疑鬼的日子很不好過。有些時候,竟弄得她心神不定,十分痛苦。她的這種心病又不便直接向安德海傾吐,誰叫你當初願意嫁太監的。

  一個人長期壓抑,心情憂鬱,勢必導致性格扭曲。馬大奶奶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壞。而安德海非常看中他的這個如花似玉、貌美無比的媳婦,他盡力克制自己,討老婆的歡心。這天,安德海伺候了一夜的西太后,早晨回來,顯然已是精疲力盡了,回到安宅,他一見到唇似櫻桃,腮似桃花,眉如柳葉,發如瀑布的嬌妻,一夜的疲勞全沒了。他打趣地捏捏老婆的臉蛋,馬大奶奶卻生厭地推開了安德海的手:「去,去,去,別在這兒煩我。」

  「咦,我的大奶奶,怎麼了?不高興?」

  安德海關切地詢問老婆,他發現老婆的臉上似有怒氣,便以為老婆受不了一個人獨守空房的寂寞。(實際上,每逢安德海在西太后那裡侍寢,馬大奶奶並不寂寞,管家黃石魁每次都樂顛顛地「孝順」女主人。)

  「小玉,今兒個,我帶你去天一閣酒樓吃海蝦,怎麼樣?」

  「不,哪兒我也不去。」

  馬大奶奶的口氣十分強硬,安德海弄不清老婆為何如此生氣。他又嘻皮笑臉地哄著:「你想到哪兒去,我一定帶你去。」

  馬大奶奶望瞭望安德海,突然,她鼓足勇氣說了句:「我要出京,我早就聽人說過『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想去逛逛蘇杭。」

  安德海一聽,老婆的要求正和自己的打算不謀而合,便高興起來:「我的小乖乖,我一定滿足你的要求。」

  馬大奶奶半信半疑地望著丈夫,安德海肯定地點了點頭。

  小皇上恨透了小安子,一次安德海硬讓小皇上賜給他幾個字,小皇上隨手寫了個「女」字,經西太后一分析,可把小安子的魂給嚇掉了。「安」字上面少了個「寶蓋頭」,就變成了「女」,這分明是小皇上想要小安子的頭。小安子又哭又叫,西太后出於無奈,只好讓小安子避一避。再說,小皇上已15歲了,眼見著就要大婚了,安德海便借機向主子請求,出宮採辦大婚所用的衣料。這出京不是一舉兩得,而是一舉多得。賣古玩,沿途再搜刮一批珍寶;滿足老婆的要求;避避風頭,讓小皇上消消氣;讓西太后體嘗一下小安子不在眼前的滋味,以後會加倍愛惜小安子。

  想得停當,安德海便尋求機會,請求出京南下。

  「小安子,你也過來瞧瞧這禮單。」

  西太后正在東暖閣仔細地看著內務府剛呈上來的禮單。什麼禮單?還不是準備小皇上大婚的購物單。

  「嗻,主子明鑒,奴才是個粗人,不懂得皇上大婚的規矩。」

  安德海湊近西太后的身邊,他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兒,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小安子,怎麼了?」

  「主子,奴才覺得平民間娶媳婦,都是竭盡全力,把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的,更何況萬歲爺大婚呢。」

  「我也覺得內務府呈上的禮單有點太寒磣了。」

  西太后與小安子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為有這麼一位知心人而高興。西太后隨手放下禮單,說:「先放著吧,以後慢慢再說。」

  「主子,時候可是不早了。東西都要到江南、廣東採辦,再運進京,若是主子看不合適,可以趁早調換,晚了,換也來不及了。」

  西太后被小安子的一席話說動心了,她說:「你說的也是個理兒。可是,誰去早早採辦呢?」

  西太后又犯難了,她心中明白,小安子想領這美差,可大清宮有規定:太監不准出京,擅自離京要殺頭的。她可不願意讓小安子去送死,所以,她歎了一口氣:「沒合適的人去採辦,我也不放心,這事兒體要再提了。」

  「主子,奴才願為主子效勞。」

  「你,不行,你擅自離京,萬一被鬼子六抓住把柄,他會治你罪的。」

  安德海不願失去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便急促地說道:「主子,你不用擔心,咱們不張揚就是,悄悄地走,悄悄地回,奴才儘快辦完事就趕回來,最多不過二三個月的時間,不會有人知道的。奴才一定把事情辦得好好的,保管主子您高興。」

  西太后經不住小安子的再三請求,便勉強點頭了:「好吧,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不過,路上不要大張揚,還是收斂一點的為好。快去快回,謹慎行事。」

  「謝主子。」

  安德海磕了個響頭,喜得西太后一把將小安子攬到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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