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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安德海將看望老太太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全描述給西太后聽了,西太后打心眼裡感激小安子這個忠實的奴才。為了表示她的心情,她竟將自己最喜愛的一個金簪子送給了安德海,讓安德海設法找人帶回老家南皮縣,送給安母。安德海立即磕頭謝恩,將金簪子收下。

  又過了四五天,安德海秘密把葉赫老太太接進了宮。這位老太太已經有五六年沒見到女兒了,她一見西太后,淚如泉湧。按禮數,老太太是平民,她應該向西太后跪安,她也聽說過皇宮大內,禮節繁瑣,哪怕小皇上只有幾歲,他的幾位皇叔們也應向他三跪九叩行大禮。老太太剛走進儲秀宮東暖閣,只見西太后迎了上來,老太太連忙想下跪請安,安德海迅速走上前,將老太太攙起。安德海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口呼:「太后吉祥。」

  他算是代葉赫老太太見過西太后了,安德海扶著老太太坐在東暖閣的偏座上。西太后一見老母親滿頭銀髮,不禁一陣傷感,掉下幾串眼淚。安德海示意宮女們全退下,自己也悄悄退下,他將東暖閣的大門虛掩了一下,好讓她們母女好好敘敘別後情。安德海立在東暖閥門外,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於是,他一口氣跑到了坤甯宮。

  坤甯宮裡,慈安太后正抱著小皇上翻繩玩。安德海立在門口,叫了一聲:「皇上吉祥,皇太后吉祥,奴才小安子給皇上、皇太后請安了。」

  小皇上一見是令人討厭的安德海來了,他頭一扭,不再正視安德海一眼。安德海也自知沒趣,他把求救的目光轉向東太后。

  東太后淡淡地說了一句:「起來吧,小安子,有什麼事?」

  安德海向宮女們看了看,他的意思是宮女們都站在這裡不便說,慈安太后便讓宮女們全退下。安德海湊近東太后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只見東太后眉頭稍微皺了一下。安德海連忙補充說:「聖母皇太后這些日子身體愈見衰弱,她每餐只吃一小口飯,這樣下去可不是個法兒。老太太也萬分思念聖母皇太后,母女別後敘敘話,也是人之常情。母后皇太后寬宏大量,奴才以為還是讓皇上去見見老太太,畢竟他們是至親。」

  雖說葉赫老太太私自進京,慈安太后有些不悅,但她又不好說什麼,一則西太后若真的身體衰弱,剛剛穩定的政局誰來支撐;二來人家母女思念至極,母親來看女兒也不是什麼犯法之事,何必鬧個驚天動地,彼此之間都不愉快呢?再說小皇上雖然和自己十分親近,但畢竟葉赫老太太也是皇姥姥,姥姥想見見外孫子也是人之常情。所以,東太后便點頭應允了,她把小皇上的衣服整了一整,對小皇上說:「皇上是個聽話的好阿哥,等一會兒,額娘帶你到儲秀宮去,見到一位白髮老太太,皇上要叫皇姥姥,聽明白了嗎?」

  在小皇上的心目中,阿瑪睡著了,永遠地不再醒來了。他的親人就是兩位皇額娘,當然自己的乳娘也很親。他還知道有幾個皇叔,其中六叔恭親王、七叔醇親王也很疼他。有一次,醇親王進殿時,悄悄地揣了個蟈蟈,他把蟈蟈藏在朝服的衣袖裡。兩位

  皇額娘正在詢問什麼災民之事,誰知蟈蟈叫了起來,嚇得七叔奕寰的臉都變白了,幾位大臣想笑卻又不敢笑,還是六叔奕訢解了圍:「醇親王近來身體不適,他經常鬧肚子,腹中發出有如蟈蟈叫聲,望太后恕罪。」

  東太后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她強忍住笑,說了句:「既然醇親王身體欠佳,請後殿歇著吧。」

  七叔奕寰連忙退到後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把兩隻蟈蟈取了出來,還好,它們還活蹦亂跳的哩。小皇上好不容易才捱到退朝,他掙脫開太監諳達張文亮的懷抱,飛奔到了後殿來找七皇叔。奕寰把兩隻蟈蟈交到了小皇上的手中,恰巧被東太后看見了,她笑了笑:「瞧你們兩個人,一對貪玩的活寶。」

  小皇上眨了眨眼睛,他真的想不起來還有什麼皇姥姥。東太后讀懂了小皇上的疑惑,她耐心地告訴小皇上:「皇上一定要聽話,你長大就知道什麼是姥姥了,皇上可一定要喊姥姥。」

  小皇上機械地點了點頭。為了避免更多的人知道西太后的母親私自進京,東太后沒有坐轎,而是由安德海在前引路,兩個貼身宮女隨後,幾個人步行到了儲秀宮。安德海一見儲秀宮大門,便高叫道:「母后皇太后及皇上駕到。」

  儲秀宮的太監及宮女們連忙出外跪在地上迎駕。屋內的西太后一聽東太后來了,連忙抹幹眼淚,走了出來:「姐姐快請進。」

  西太后一手拉著小皇上的手,一手挽著東太后,好一幅天倫之樂的景象。葉赫老太太一聽東太后來了,她連忙躲在側廳簾後,生怕給女兒帶來麻煩。東太后呷了口茶,便問西太后:「聽小安子說,皇姥姥來了。」

  西太后一聽這話,臉色陡然一變,怒視安德海。她在埋怨安德海的嘴太快,嚇得安德海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他狠命地掌了自己幾個大嘴巴。東太后連忙打圓場:「老太太進宮乃天大的喜事,只可惜我沒了親額娘,不然,我要把她接到宮裡,天天陪伴我。」

  東太后這麼一說,西太后心中有數了,原來東太后不是有意來找碴的,她是羡慕自己有娘疼愛。西太后不禁松了一口氣。東太后又說:「快請皇姥姥出來上坐,也讓皇上見她一見。」

  西太后一聽這話,心中還真有點感激這位溫和敦厚的東太后。西太后向側廳喊了兩聲,葉赫老太太便走了出來。剛才,見西太后就沒行禮,那是因為西太后是自己的女兒,這會兒面對東太后,老太太可不敢擺老人架子,她規規矩矩行了大禮。東太后連忙起身扶起老太太,手挽著手,把老太太讓到了上座。東太后又牽著小皇上的手走到老太太的身邊,指著老太太,教導小皇上:「阿哥,額娘怎麼教你的?」

  小皇上見眼前這位老太太長的和親皇額娘很相像,不過,他一見親皇額娘就膽怯,可見到這位老太太卻感到天生就有一種親近的感覺。老太太長的慈眉善目,讓人想接近她。於是,小皇上清清脆脆地叫了一聲:「皇姥姥吉祥。」

  老太太一激動,伸出雙手,將外孫子緊摟在懷裡,老淚忍不住流了下來。西太后高興地看著這祖孫二人,她發出了由衷的微笑。安德海一見這情景,忙退了下去,東太后也借機告辭,儲秀宮裡只剩下至親三代人。安德海剛走,葉赫老太太便說:「蘭兒,小安子這個太監,可真是百裡挑一,他對我那孝敬勁兒,比你弟弟還強。近日裡,隔三差五的,他便帶著薩其瑪和麻烘糕來看我。我問他在哪兒買的安徽合肥的麻烘糕,他說跑了20幾裡地在一家安徽人的鋪子裡買到的。我一吃,挺硬,咬不動,他說下一次一定讓老闆特意做一些鬆軟的帶來,果然下一次他帶來的麻烘糕又脆又松,可好吃了。」

  「還有一次,我突然感到四肢發軟,頭忽地一暈,天旋地轉,幾個老媽子、丫頭們連忙要把我抬到上房去,正巧小安子進來,他喝住了眾人,說我是中風的徵兆,不能動彈,只宜就地而臥。於是,他讓丫頭鋪了一條棉被在地上,把我平放在棉被上,我才避免了惡性中風。不是小安子機靈,恐怕我現在還躺在床上半身不遂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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