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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心疼也晚了,小安子人頭一落地,只怕接不上,西太后,你後悔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十分興奮地談著這件事。此時,如果有一個清醒者想想三國故事,安德海插翅也難飛。

  安德海昏昏沉沉地躺在破馬車裡,這車輪已磨得十分光滑,車身也腐朽不堪,只是駕轅馬一路小跑,顛得馬車直搖,仿佛快要搖散似的。三個太監,一個坐在車頭駕馬,一個坐在安德海身邊打盹,一個乾脆躺在車上睡大覺。

  「小公公,我渴,找口水喝。」

  坐在安德海身邊的太監搖了搖手,以示不可能,安德海艱難地支起身子,向身邊太監打了個手勢,這太監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一柄又尖又鋒利的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他尖叫了一聲,坐在前面的太監連忙回頭,只見雪亮的另一隻匕首刺進了他的喉嚨。兩人立刻斷了氣。剛才迷迷糊糊睡覺的那一個忽地坐起來,他揉著眼睛,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安德海的雙手便緊緊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別動,為了兩宮太后,安公公開了殺戒了。」

  那太監一聽,完了,安德海非要他的命不可,眼一閉,氣絕身亡。安德海忙把三具屍首拖入樹林,草草用薄土蓋上,然後,他又將馬車卸下,自己騎上那匹寶馬,一溜煙地飛駛京城。

  原來,東太后早已派人暗中給安德海挑了一匹寶馬,可是她沒想到,「雙簧戲」的另一角西太后比她想得更周到,她親自交給安德海兩把匕首,一包傷藥,(苦肉計總要傷皮)她又讓一個心腹宮女把密劄縫在安德海的襪底上,一切準備就緒,她再躺在軟榻上「唱雙簧」。

  安德海連殺三人,騎上寶馬日夜兼程,直奔京城。一路上,他的傷口陣陣疼痛,他便拿出傷藥敷在上面,緊咬牙關,硬是挺過來了。第三天中午,突然濃雲密佈,一陣烏雲從東南方向壓了過來。安德海心想:「老天爺保佑,可千萬不能下雨,讓我順利趕到京城。若是下了大雨,路滑行得慢不說,單就身體來說,我已經是精疲力盡,這時候,可不能躺倒睡覺,一倒頭睡下,沒個兩天兩夜,是爬不起來的。」

  可老天爺有意給人做對似的,濃雲愈壓愈重,大白天似乎變成了黃昏時分。又過一袋煙的功夫,雷鳴電閃,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安德海淋了個渾身濕透,像個落湯雞似的。他揮鞭策馬,一個人在滂沱大雨下疾馳。無奈那寶馬也連奔幾天,累了,再加鞭,它也沒有前兩天跑得快,安德海心中焦急,緊勒馬頭,迫使那馬跑得快些。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大雨中,安德海隱隱約約看見「來福客棧」幾個字,他打算暫避一下雨,等雨停了再說。安德海牽著馬進了客棧,客棧老闆熱情地接待了他。安德海本是穿著太監服,離開承德後,他花了些銀子買了件商人穿的長袍,為的是不至於太招眼。

  「客官,裡面請,快請進來喝杯熱水暖暖身子。」

  「店主,有什麼吃的,快搞些來。」

  不一會兒,店小二端上一盤牛肉,一盤花生米,一盤涼拌黃瓜,還有燒肚絲,又送上一隻酒盅,一壺白酒。安德海又餓又冷,他猛喝幾大口酒,又狼吞虎嚥似的吃了一些菜,身上好像暖了一些似的。酒足飯飽之後,他外望一望,雨比剛才下得還大,萬般無奈,他只好開個房間躺一會。他剛上床便發出了鼾聲,一覺醒來,他只覺得腦袋發脹,沉沉的,手腳冰冷,咽嚨痛得很厲害。他一摸額頭,原來剛才被大雨一澆,發起了高燒。他扶著床沿站起來,頭重腳輕,一陣噁心。

  「不好,離京城還有七八十裡地,怎麼在這時候病了,這一發燒,不知道何時能退燒,只怕養好病,也誤了大事。不行,拼死也要趕在明天早上把信送到恭親王手中。」

  想到這裡,安德海正準備離開客棧,突然,他聽到了兩個熟悉的聲音。

  「董大人,明天咱們趕個大早,趕在晚飯前將聖旨送到王府,萬不能怠慢,萬一恭親王沒接到聖旨就赴承德奔喪,咱們倆可吃不了兜著走。」

  「王大人所言極是,今天歇一宿,明天一定能到京城。」

  安德海一聽嚇了一大跳,真是世界太小了,安德海居然和肅順派來送聖旨的人住在同一客棧,阿彌陀佛!幸虧沒和他們碰面,不然可就糟了,這皇宮上上下下幾百號官員,差不多都認識安德海,因為安德海曾經是咸豐皇帝的御前太監,咸豐上朝時,安德海經常隨之出出入入。可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也趕往京城,必須早他們一步,把恭親王調出京城。安德海輕手輕腳地出了客棧,那位好客的店老闆噪門挺大:「客官,雨下得這麼大,等雨停了再走。」

  安德海心想:「不知死的鬼,亂嚷什麼,壞了安公公的大事,我要你的小命。」

  安德海頭也不回,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四、承德奔喪

  【恭親王奕訢承德哭兄,八大臣提出奕訢不能與新寡皇嫂見面。小安子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安德海離開客棧不久,他感到身體難以支撐。那日,張文亮可真泄了私忿,借東太后之勢,著實打了安德海,口角流血只是皮外傷,很快就好了,可皮下溢血仍不見好轉,背上、腰間、腳上到處傷痕累累,加上發燒,他感到全身都在疼,就像體內有一團火向外燃,他真怕路上自己撐不下去,誤了大事。

  安德海見天色已晚,路上已沒了行人,他頓時有點兒緊張。

  天上還在下著雨,只不過由傾盆大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並且有雨漸止的跡象。安德海心想:「天助我也。」他不敢多想,只是一個勁地揮起馬鞭,往京城方向奔去。

  突然,安德海眼前一黑,他昏迷了過去。馬兒見主人爬在它的背上,一動也不動兒,便放慢了腳步,留留達達地向前走。安

  德海爬在馬背上,昏昏沉沉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突然天上一道刺眼的閃電把他給弄醒了,他掙扎著坐在馬背上,抬起無力的手狠抽馬背,馬兒一聲長嘶,加快了步伐。安德海醒來以後,只覺得又渴又餓,天旋地轉,一回想,還是昨天中午在客棧吃了些飯菜,現在估計已經是下半夜了。雨是停了,可深夜冷得很。天很黑,微弱的光亮僅能看見哪兒是道路,哪兒是田野。四處靜悄悄的,別說行人,就是野貓也很少見到,安德海一陣毛骨悚然,打了個寒噤。

  「媽呀,這真是趟苦差,等事情過去後,兩宮太后,尤其是西太后可一定要重賞小安子,不然,小安子罵你八輩,祖奶奶的,這哪是人受的罪!」

  又不知在黑夜裡行了多遠,也不知是幾時了,安德海估計快該到京城了。這是深夜,四處瞎燈滅火的,也判斷不出附近可有村莊,更不知道離京城還有多遠。突然,前方出現了一星亮點,亮點越來越近。安德海既興奮又恐懼,興奮的是,黑夜行路,終於有了人跡,恐懼的是來者何人他一點都不知道,可怕遇上土匪。聽說京郊一帶土匪活動非常猖獗,他們殺人越貨,老百姓十分痛恨。先前,咸豐皇帝也曾諭旨肅剿土匪,無奈怎麼也剿不盡。

  小亮點距安德海約百十步時不動了,安德海的心裡更害怕,他還以為自己夜行時撞見鬼了,顫抖著爬在馬背上。

  「好漢,借光兒。」

  對方向安德海喊了一聲,安德海怎能聽懂這裡土匪之間的黑話,「借光兒」,即「你今天撈到多少財寶,拿過來兄弟們一同享受」。原來,一般老百姓是不行夜路的,只有土匪才夜間出沒,對方還以為他們這一行人「取財」時撞到了同路人了呢,便用黑話來搭腔。

  安德海不懂他們的黑話隱語,又不敢不回話,便連忙答話:「諸位兄弟,安某並非道上之朋友,今日安某要事在身,請朋友們閃個道,請朋友留下姓名、住址,安某日後定當酬謝。」

  對方一聽惱火了。本來他們今晚打算打劫一個商人,也探聽好商人住在何處,攜資多少,可誰知密報有誤,商人早已南下江寧府,撲了個空。幾個人正在懊惱之時,忽聽對面有馬蹄聲,心中正高興,黑夜之中行路之人乃「同路朋友」,「他們正想分點東西,誰料對方竟是一口的京腔,聽不懂黑話。

  「兄弟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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