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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安德海在其他宮女、太監面前自稱奴才,稱懿貴妃為「娘娘」。

  「免禮,起來說吧。」

  「是,奴才是來給娘娘說一聲,禦膳房今日沒送鹿肉來,讓娘娘失望了。」

  自從咸豐吃了一次烤鹿肉,他便令禦膳房經常送鹿肉,但封建帝王為了安全起見,每餐都要送幾十道菜,皇上並不是每道菜都吃,他要吃什麼,事先誰也不知道,有時他用銀筷子夾一夾就放下了,即使有人投毒,也不可能投得那麼準確,說不定那道菜皇上根本不愛吃,皇上是從來不告訴別人自己愛吃什麼的。可鹿肉一加進去,這不就明擺著嗎?咸豐為了提防有人害他,乾脆送來的鹿肉一點也不敢吃。也真湊巧,今天確實沒有送鹿肉。

  懿貴妃擺一擺手,對其他太監說:「你們都下去吧。」

  「小安子,你總算來了。」

  懿妃沉著臉,不高興地說。安德海一見懿妃今日一臉的不高興,便知道一定有事。

  「蘭姐姐,不是弟弟不想來看姐姐,實在是宮中的耳目太多,我怕沒事往這跑,惹得他們說閒話。」

  安德海與懿貴妃走得近,來往頻繁,宮中早有閒言碎語,儲秀宮的宮女、老媽子、太監們都知道安德海是貴妃娘娘前的大紅人,但他們是只意會而不言傳,萬一傳到萬歲爺的耳朵裡,可就腦袋保不住了。咸豐事務纏身,他也不在意一個太監與宮中何人的關係,所以,安德海至今安然無恙。不過,他認為還是小心一點為妙,保住腦袋是頭等大事。

  「我也知道你用心良苦。」

  懿貴妃歎了一口氣,這一句話也是她的心裡話,小安子也為自己出了不少力,這唯一的親信可不能得罪。此時的懿貴妃與安德海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小安子,七爺至今尚無婚配,他人長得好,心眼也好,你看,何人能有這個福氣做他的福晉呢?」

  安德海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懿貴妃想鞏固她在皇族中的地位,擴大葉赫家族的勢力,居然想將妹妹也帶進宮做七福晉。其實,懿貴妃在皇室的地位越高、越鞏固,對安德海越有好處。安德海馬上答道:「七王爺俊美剛毅,除皇上之外,無人能比。蘭姐姐的妹妹葉赫姑娘嫵媚動人,溫和敦厚,何人能攀?若是葉赫姑娘做了七福晉,那真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安德海這句話可說到懿貴妃的心坎裡去了,她暗想:「小安子呀,小安子,我心裡想什麼,你就說什麼,可惜你是個太監,不然,我真把妹妹嫁給你。像你這般善解人意之人,天下難覓呀。」

  想到這裡,懿貴妃怕有人來,急忙往下問:「那麼你認為,怎麼才能讓妹妹嫁給他呢?」

  這問題可真難住了安德海。一般王爺選福晉由皇上、皇太后、皇后作主,嬪妃無權過問此事。若是兩年前,咸豐正戀著懿貴妃,枕邊也能提一提這件事,今日之事不同往事,懿貴妃生怕失寵,不敢向皇上提什麼要求。由太監安德海來提這事更不成體統,哪有太監給王爺提親的。怎麼辦呢?

  安德海思考了一會兒,他斷斷續續地說:「要麼讓葉赫姑娘進宮。進宮以後再尋機會讓七王爺認識她,兩人產生感情,生米煮成熟飯……」

  懿貴妃一想,也只有這個法子,便同意採納安德海的辦法。

  兩人正說著,小皇子從外面高高興興進來了。

  「皇額娘,今天我玩得可開心了,那邊的額娘直誇我是個聰明、懂事的阿哥。」

  小載淳說的「那邊的額娘」指的是皇后鈕祜祿氏,即後來的慈安。載淳雖是懿貴妃所生,但他有十幾位「皇額娘」。這首先於清朝有悖於人情的宮廷制度有關。按大清祖制,皇子出生後,無論嫡庶,一旦落地,生母便完成了使命,皇子由乳娘餵養,斷奶後,由宮女、太監們做皇子的諳達,專門負責教小皇子吃飯。走路、說話、禮節等,六歲以前與生母同住,六歲人學便與生母分宮而住。對皇子而言,他只有一個阿瑪,卻可以有很多額娘,後宮中哪個嬪妃對他好,他便和哪個額娘親近。懿貴妃還以為兒子是自己所生,無需花過大的精力便能籠絡住兒子,她忽視了人間最重要的一點:以心換心。而皇后沒有生育過,她為人敦厚,心地善良,只要是咸豐的孩子她都疼愛,麗妃所生大公主和懿妃所生大阿哥都是她的心頭肉,每次見到兩個孩子,她都抱在懷中親了又親,並讓太監拿出點心,親手喂孩子吃點心。所以,在小皇子看來,坤甯宮的額娘很疼他。

  懿貴妃覺察到兒子有偏皇后的跡象,她很不高興,便對宮女說:「大阿哥該收收性了,以後不要帶他四處亂跑。」

  其實,懿貴妃是想阻攔兒子與皇后接觸罷了,宮女並不明白這些利害關係,答應著便退了下去。

  一天,小皇子又鬧著去找坤甯宮的額娘,宮女開始勸導他:「阿哥乖,奴婢陪阿哥玩七巧板,好嗎?」

  兩人也玩了一會七巧板,小皇子又想起了那位慈祥的額娘,特別是額娘把他抱在懷裡時,他覺得有一種安全感。宮女怎麼也勸不好小皇子,只好稟告貴妃娘娘,可侍寢的宮女說娘娘正在睡覺,不敢驚動她。小皇子鬧得更凶了,他乾脆在地上耍賴,太監

  張文亮趴在地上,讓小皇子當馬騎,小皇子騎了一圈便不願騎了,張文亮又學狗叫,叫了幾聲,小皇子便捂住了耳朵。他拼命地嚎叫,太監、宮女們生怕吵醒貴妃娘娘,無奈只好帶他去坤甯宮。

  懿妃剛才並沒睡著,她迷迷糊糊地聽見兒子在鬧,她也沒有多問,這會兒,兒子的臥室那邊靜極了,她覺得不對勁,便起身尋問:「張文亮。」

  「奴才在,娘娘有什麼事?」

  張文亮不敢怠慢,應聲而來。

  「阿哥呢?剛才還鬧得凶,怎麼這會兒連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回娘娘,大阿哥剛才吵著要找那邊的皇額娘,幾個姑娘勸了好一回子,他還是不依不饒的,奴才學狗叫也引不住他,這會兒約摸已經到了坤甯宮。」

  張文亮又敘述了一下大阿哥吵鬧的情景,懿貴妃心中十分不悅,但又不好說什麼,手揮了一下:「下去吧,等阿哥回來稟告一聲。」

  「是。」

  張文亮退了下去,他看出了懿貴妃的情緒變化,生怕惹她不高興,連忙離開這是非之地。

  懿貴妃一個人在房裡生悶氣,自己懷胎十月,飽含痛苦生下的兒子不僅疏遠自己,而且眼裡根本就沒有這個娘。懿貴妃感到很吃虧,仿佛是替皇后生了個兒子。那鈕祜祿氏倒揀了個便宜,自己不用受罪,白落個兒子。懿貴妃越想越生氣。

  天幕慢慢降臨,宮裡已經掌起了燈,仍不見小皇子回來。懿貴妃又氣又急,便打發一個小太監去坤甯宮看一看,誰知不一會兒,小太監一個人回來的:「回娘娘,阿哥不願回來,皇后娘娘說用了晚膳便送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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