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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夜間絮語

  我非常喜歡涼水,甚至可以說非常喜歡冰涼的水,經常在海濱浴場連個人影都沒有的深秋,到海裡去游泳。我喜歡清澈潔淨的林中小溯和泉水匯成的小河。我很耐冷,即使在很冷的水裡,雙腳也不會抽筋,要是水熱的話。反倒喘不過氣來。

  洗完熱水澡後跳冰窟窿,特別有益於身體健康。洗熱水澡也是我的一大嗜好,只不過不是芬蘭浴,而是俄羅斯浴。從童年時代,父親就使我養成了這種鍛煉習慣,每當精疲力乏的時候,就進入潮濕的浴室,張開所有的汗毛孔,靜靜地等待那種冰涼的滿足。

  總的看來,我屬￿那種人們相當熟悉的俄羅斯人:平常特別重視自己能戰勝某種東西的體力和能力,愛做深呼吸(一定是新鮮空氣),給自己壓擔子直到精疲力竭為止。

  這些都跟我的童年密切相關(一個男孩兒在那時候學的東西是非常牢靠、非常持久的),而童年又跟農村、體力負擔和勞動聯在一起。在那裡,誰不長力氣,誰就得完蛋。萬幸的是,我一生下來,就很結實,很有力氣。做個身強力壯的人,乃是勝利者的必要願望。應該說,這種身體素質使我終生受益匪淺。我這一生當中碰上過不少各種各樣的令人不愉決的意外事件……

  是啊,關於事故的確是個特殊的話題,例如,我就有過這麼一回事。一次,醫生給我動手術切除一截腸子。早晨,我剛剛從麻醉狀態蘇醒過來,就想去廁所。只要我按一下電鈕,就能把護士小姐叫來。但卻不好意思,有點羞於啟齒。醫生曾說過,我至少要一動不動地躺一個星期。我起床剛走幾步,一下予就摔倒在地上。床旁邊有兩個電鈕,一個在上,一個在下。我艱難地朝那個較低的電鈕爬去。雙眼已模糊不清,意識也正離我面去,但我提醒自己,電鈕就在前邊,一定得按晌它,一定……一定……最後終於按下了電鈕。我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幾乎差點斷氣兒,但還是做到了。

  後來,我躺在地上,手腳都不能動彈了。那次手術後,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才漸漸康復。起初連路都不能走,一動就氣喘吁吁。到後來就沒什麼啦,又重新開始了體育鍛煉。

  體育鍛煉不止一次地救過我的命,更不用說在我年輕時它就給我裝滿了一生所需的「彈藥」。

  當然,有時我也拿身體冒險,因為我對自己的身體器官非常信任,偶爾也就不特別吝惜。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工作時,我患了耳炎。是中耳炎。任何一個小夥子都知道,在炎疲未消失之前,就必須老老實實地坐在暖乎乎的屋裡。而我卻決定去北烏拉爾斯克出差,那裡可是冰天雪地,狂風怒號。出差就是出差,不光是坐汽車,還得四處看看,跟人交談,有時候會不知不覺地捲入一件事而忘掉一切。……我還進過露天採掘場,那裡的風很大,結果我累垮了,得了感冒。我一回來,就直接上了手術臺。就是這次疏忽,影響了後來的身體健康,損害了耳道的前庭器官,而這不是一個月就能痊癒的。

  我最後一次打排球是1986年在皮聰達,是一場拉了網子的正式比賽。打完球後,我的腰椎突然痛起來,而且疼得很厲害。那裡離莫斯科很遠,當地的醫生又柬手無策。當時,人們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位女按摩師。她是一位民醫,從外表上看起來像個文弱女性,但雙手卻很有勁。女按摩師熟知人的每塊骨頭,在她給我按摩時,我感到一陣陣酸疼,有時競忍不住喊出聲來,可她卻真的治好了我的病。

  然而,我終於在西班牙做了一次手術。

  有一次,我應邀去西班牙的一個小城市出席政治研討會,從那裡到巴塞羅那,必須乘坐一種6座小飛機。

  在起飛前,我拍拍飛行員的肩膀,開玩笑說:「喂,怎麼樣,今天我們會不會咕咚一聲摔下來?」飛行員笑了起來,他們每天都飛這條航線,從來沒聽過這種話。我跟蘇哈諾夫坐在機尾最後一排座位上。那次,我們還沒飛完路程的一半,飛機上好像突然發生了什麼事……便掉頭往回飛去。飛機一會兒左傾,一會兒右斜,飛行員試著用手動操縱杆控制飛機,卻徒勞無益,自費氣力,飛機仍劇烈搖擺著。有的人嚇得面色蒼白,有的人覺得非常難受。而我,在這種時刻不管心裡多麼奇怪,照舊談笑風生。我對蘇哈諾夫說:「瞧!現在誰也沒有特權,大家條件平等,都沒有降落傘!我們將同樣地綽下去,不分當官的當兵的……」機身下方是一片山嶺,飛行員怎麼也找不到可降落的一小塊平地。飛機在空中畫著大國,一圈、又一困,就像一架滑翔機……飛機越轉越低,越轉越低,氣流使它顛簸得更厲害。飛行員朝四面八方打量了一番,問道:「我們怎麼辦?」我們發現了一條小河,就喊起來:「快!朝河面降落!在飛機入水之前我們可以跳出去!」對我們來說,這已是萬幸的事了。

  我們終於飛臨機場,飛行員開始駕機降落。但是,婉轉點兒說,我們又遇上了一個新的麻煩:起落架降不下來,著陸時根本不起作用。於是,飛機在接地的一刹那,發出轟隆一聲巨響,一下子栽倒在跑道上。

  這下真夠人受的。我的脊棱不知被什麼撞了一下,疼得厲害。簡直是難以忍受!後來才知道,是一個圓盤砸在我的第三和第四腰椎之間。我們改乘另一架飛機飛往巴塞羅那。這回又倒了大黴:飛機鑽進了雷雨層。到巴塞羅那後,我的傷勢進一步惡化,覺得整個下半身都麻木了。也不能動彈。人們把我拾進一家醫院。真是碰巧了,我從天上直接掉到了世界最出色的神經外科專家手中!這家醫院的醫生約瑟夫·劉韋特教授,是個極好的人,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外科專家。而且醫院很有特色,是個合作式醫院。周圍的居民資助這家醫院,而資助者來這兒看病可以按一定的折扣收費。醫院秩序井然,整潔衛生,所有人員都受過嚴格訓練,每位護士小姐都有一台計算機。

  夜間,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所有的化驗室也都工作。他們繪我透視拍片,驗血……在30—40分鐘內,便完成了全部檢查。外科專家對我說:「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立即手術,否則就會癱瘓。您飛不到莫斯科,雙腿肯定得完全癱瘓,以後再也不能康復。」院方給我5分鐘的考慮時間,我同意了他們的意見,只問了醫生一句話:「我得在這兒躺多長時間?」他很有把握地回答:「手術需3個小時,因為這是難度較大的複雜手術,要在顯微鏡下做。過一晝夜之後,等全身麻醉的勁兒過去,您就能從病床上站起來。」我說:「明白了,請做吧!」我雖然不完全明白,在動過這樣的手術後到底得躺多久,但是我卻知道我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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