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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19日早晨,與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的文件同時播發的還有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阿納托利·盧基揚諾夫關於新聯盟條約的聲明。

  盧基揚諾夫在聲明中寫道:條約的許多條款是違反蘇聯憲法的,需要作很大的更動;它會引起勞動公民(共產主義術語,看似簡單,卻包含著很大的心理內容)的疑問。還說匆忙簽訂條約會使他深感不安。

  官方的宣傳機構把這個聲明和告蘇聯公民書、緊急狀態委員會的一號令和其他一些緊急文件一起播發了。

  陰謀的規模是很大的,幾乎所有和戈爾巴喬夫一起並肩工作過的人都參與了。從事情的經過和情節來看,這與1964年罷免赫魯曉夫非常相似——和平的,又幾乎是合法的。當時赫魯曉夫也是在休假(只是他在外高加索,而不是克裡米亞),正是南方秋高氣爽的季節。突然,嘲的一聲!——赫魯曉夫在自己的左右手們完全一致的意見面前被迫投降。他對發生這樣的事情毫無準備,也無所依靠。刹那間他就被迫走到了自己政治生涯的盡頭。

  這裡的圈謀也如出一轍。

  讀著盧基揚諾夫的聲明,我試圖弄清其中的奧妙。第一個方案是盧基揚諾夫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和上司。而第二個方案較為複雜,但也能夠想像得出:戈爾巴喬夫瞭解所有的情況,這是他自己導演的一齣戲——讓肮髒的手為他打通一條路,然後他再回到處於緊急狀態下的新的國家。然後他便可以處置民主派、俄羅斯領導人、「變得厚顏無恥的」波羅的海國家和最近開始抬頭的其他加盟共和國,最後自己獨攬大權。我們俄羅斯的領導者必定會呼籲公民不要服從並舉行抗議活動,白宮周圍馬上會築起街壘,衝突將不可避免。而戈爾巴喬夫會突然出現借亞納耶夫和盧基揚諾夫之手破壞聯盟條約。

  帶著這些猜疑,我打電話給參加制定新聯盟條約的幾個最大共和國的領導人。

  (白宮內的政府通訊被切斷了,但事發前不久剛剛給我的助手伊柳辛安裝的電話卻能用,它沒有被列入「紅色電話簿」——政府電話名單,因此它就成了我們的一部秘密電話……)

  幾個共和國的領袖們起初的反應簡直讓我感到驚訝,他們的談話十分謹慎。

  盧基揚諾夫的聲明也使他們感到不安,在表態之前也想知道戈爾巴喬夫的真正角色。但最主要的是想遠離莫斯科事件,保持哪怕是表面的、形式上的主權,簡言之,就是保持佐政權。以平等夥伴的身份與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進行對話,幾個共和國的領導人應採取中立的立場,那樣,可能還會給他們留下某種主權。至少,他們將保住內閣和某些特權。這是純機械的、而不是政治的邏輯,是狡猾的、但卻可輕易識破的外交手段。

  他們怎麼也不理解阿納托利·盧基揚諾夫公然反對聯盟條約,面如果最高蘇維埃會議賦予緊急狀態委員會的行動以法律效力(這一點他們好像並不懷疑),叛亂就會在一周內轉變成不可逆轉的全球性事件,它將震驚整個世界,更不用說震驚各加盟共和國了。軍隊將被派駐基輔、阿拉木圖、塔什于和其他共和園的首都,在那裡叛亂分子借助裝甲車和坦克就地進行小規模的地方政變,那些聽命於中央的地方緊急狀態委員會將奪取政權。難道他們沒有看到過類似事件發展的情況嗎?

  而克留奇科夫想促成的正是這種漸進的政變。他取消了擬定的逮捕行動,雖然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正如我所說的,曾有過一個包括俄羅斯領導人、「戈爾巴喬夫的」自由派及莫斯科政府領導人在內的名單。外部監視系統開始工作了,以便能在一小時內逮捕所有被「記錄在案的人」——但鎮壓的機器卻突然刹閘了。

  我想,克留奇科夫認為把所有的人逮捕起來當然是可以的。但是,第一,這會立即引起人們的抵抗,那麼衝突和流血將不可避免。第二,這會過於急劇地喪失「戈爾巴喬夫的」解凍局面。新的領導人不僅將受到大量的國際制裁,還可能面臨與世界完全斷絕關係。對於像我們這樣一個在全球各個角落都有著眾多利益的國家——這是極其有害的。這個狡詐的情報人員考慮得很全面。

  按克留奇科夫的想法,起恐嚇作用的不是克格勃,而是軍隊。被運往和平城市大街上的大量軍事裝備,應能渙散民主派的意志。在武力面前進行反抗是愚蠢的。

  克留奇科夫寄希望於機構的政變,寄希望于盧基揚諾夫這樣的人物的出現,會急劇改變雙方力量對比。當然,這並不是一開始就使這個叛亂看上去「非常可怕」的唯一原因。

  19日早晨,對於緊急狀態委員會來說,首要任務是向社會輿論界證明政變的合法性。

  大約早晨10點鐘,我徹底明白了:俄羅斯白宮將成為近期事件的主要進攻基地。

  蘇維埃大樓是什麼樣的建築呢?這可能是莫斯科市里按特殊需要建築的第一座如此規模的新一代大樓。建築師契丘林進行了精心的設計。要走完大樓所有走廊,需要一天多的時間。大量的隔離式房間、辦公室、地下倉庫和大樓的地下出口構成了良好的安全系統。

  就是說,我應該坐在白宮裡,一直坐下去。我在這裡坐的時間越長,對他們就越糟;圍困的時間越長,對他們不利的政治醜聞就越多,已出現的情況不明的間歇越是持續下去,他們徹底失敗的機會就越多。

  我用某種新的凝聚的目光環顧著周圍,覺得怎麼也習慣不了這些冰冷的大辦公室。難道我還要在這一個地方呆很長時間?真不知道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什麼時候結束……

  我,魯茨科伊、布爾布利斯、西拉耶夫、哈斯布拉托夫、沙赫賴和其他俄羅斯領導人聚在一起討論著盧基揚諾夫的聲明所引起的新情況。面前放著我們的文件:已經被送往全國各地的俄羅斯領導人的告俄羅斯人民書和關於追究所有道反俄羅斯聯邦憲法的組織和人士責任的命令草案。當時俄羅斯還是蘇維埃社會主義的聯邦,其憲法也是蘇聯的憲法。但即使按這部憲法,國家的最高首腦也該是總統。沒有其最高領導機構的同意,不能把主權的俄羅斯納入緊急狀態!

  窗外,停著一輛坦克,看似荒唐卻是實實在在的。我再次看了看窗外,一群人圍著一輛裝甲車,司機從窗口探出腦袋。人們不怕靠近它,何止是這樣,簡直是撲到達些坦克底下。即使是蘇維埃體制培養出來的蘇聯人也不怕子彈的迎頭射擊,不怕坦克的履帶,不怕無線電和電視每時每刻播放的威脅他們的刑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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