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與拿破崙 | 上頁 下頁


  「我母親和我希望將軍和約瑟夫先生能賞光在我們家晚餐。今天能與將軍暢談真是機會難得。」說時他的眼看看將軍,根本沒有理會約瑟夫。

  朱莉與我急急的回房整理頭髮。她說:「感謝上帝,媽媽和愛提安對他們兄弟二人印象都很好。」

  「我必須告訴你,約瑟夫不久會向你求婚的,因為……」我心跳動得很快,頓了頓又接著說,「因為你有一份豐富的妝奩。」

  「你怎能說這類憎惡的話!」朱莉氣得面紅,「是的,他告訴我他家環境不好,當然他無法娶一位無妝奩的女子,叫他如何維持這麼大的一個家庭,他母親及許多小弟妹。這是他的優點。」這時她在髮鬢上加了兩隻絨花結,又叫道,「歐仁妮,你又用我的胭脂。」

  「是否他已告訴你預備向你求婚?……我好奇地問。

  「你那兒來的這些稀奇古怪的思想。我們只大概談論一些事情而已。」

  當我們走下樓往餐廳裡去時,朱莉突然用手臂環著我的肩。將面頰貼著我的面,她輕輕地低聲道:「我不知什麼道理,我感覺非常非常的快樂。」她吻了我一下。

  我拉了她的手,雖然她的臉頰那麼熱,她的手卻冷如冰。也許這就是愛情吧:可是我自己既不覺熱又不覺冷,但一種無名的壓力壓在心頭。拿破崙,多麼奇怪的名字!或者這就是戀愛?拿破崙……

  這一切都是兩個月以前的事。昨天發生兩件大事,我一生第一次被吻,還有朱莉訂婚!這兩件事是有聯帶關係的。朱莉與約瑟夫象平時一樣坐在涼亭裡,而拿破崙和我則站在籬笆牆附近談話。媽媽吩咐我,如果朱莉與約瑟夫在園子裡,我最好在相當距離內不離他們左右,因為朱莉是良家女子,身分不同,要穩重、端莊才是。

  自從他們第一次來到我們家以後,波拿巴兄弟差不多每日來探訪。奇跡不斷的發生,愛提安居然時常邀請他們,誰能相信?他像是與這青年將軍永遠談不完,說不夠(可憐的拿破崙一定會感覺煩膩之至。)愛提安是以成敗論英雄的典型。最初我告訴他,波拿巴兄弟是科西加難民,他厭惡他們認為是投機分子。但自從約瑟夫將十二月份的軍事公告剪下,給他閱讀拿破崙被公佈為陸軍準將時,愛提安由內心對拿破崙發生欽佩。拿破崙將英軍驅出土倫。英人一向企圖干涉法國內政,反對將法皇處決,他們聯合土倫皇族佔領土倫城。於是我軍包圍土倫,拿破崙被派為該地將領。不久收復土倫,建立空前未有的奇功。因此拿破崙聲譽頓起,遐邇皆知,被升級為陸軍準將。愛提安對如何攻克土倫經過一再詢問,而拿破崙只答說並無特殊秘訣,只是運用幾尊大炮位置準確,射中對方要害而已。

  緊隨著土倫勝利之後,拿破崙即去謁見羅怕斯比爾公爵--眾安全委員會最有權勢的人。羅伯斯比爾將拿破崙進兵意大利的計劃交給了他幼弟。命他們同去見軍政部長加諾。加諾儘管心中不願,但礙著羅伯司比爾的權威,只好佯裝友善神情,接見拿破崙並讚揚所貢獻的計劃是為不可多得的佳策。拿破崙明白此項計劃可能被擱置下去,可是約瑟夫則期待著不久拿破崙被任為出征意大利的統帥。

  事實上,愛提安及他所有的朋友,心中都憎恨羅怕斯比爾。但是誰也沒有膽量表現出來,他們畏懼他的權勢。只要羅怕斯比爾一張紙條即可送一個人去上斷頭臺,並且各方面均有羅伯斯比爾的耳目。羅伯斯比爾憎恨奢侈風尚,所有巴黎妓院皆奉命停止營業。我問愛提安妓院算不算一種奢侈,但他生氣地禁止我問這類事。甚至在街上舞蹈也在禁止之例。愛提安警告我們,不要在波拿巴兄弟面前提起羅伯斯比爾的名字。

  愛提安與拿破崙的談話只限於進攻意大利問題,這使我感到厭膩。拿破崙說全歐洲人民應享受「自由、平等、博愛。」他強調這是神聖的任務。」

  當我與拿破崙單獨相處時,我們從不談論戰爭與兵炮問題。我們時常單獨在一起。

  每次晚餐後,朱莉總問媽媽是否可以到園子裡走走。當然媽媽不會反對,所以我們兩對即起身向涼亭方向走去。拿破崙問我道:

  「歐仁妮,願不願作賽跑遊戲?看誰先到達籬笆牆。」於是我拎起裙子和拿破崙二人瘋狂的向前奔跑。我的頭髮在空中飛舞,我的心在狂跳,我胃部疼痛,我不顧一切向前奔跑,這時朱與約瑟夫乘機不見了。

  有時勝利屬￿拿破崙,有時屬￿我。如果我領先到達目地,我明知是他將勝利讓給我。籬笆牆只是一人高,有時我靠著茂盛的綠葉,抬頭仰望天上點點星斗。這時拿破崙與我聲密談,我們談論德國作家哥德的名著《少年維特的煩惱》。在家中,我設法不讓媽媽看到這部書,因為媽媽是不贊成讀愛小情說的。事實上,我自己也不太喜歡書中內容,它敘述一位表年選擇自殺途徑,因為他的愛人嫁給他最知心的朋友。

  但是拿破崙對這部書很感興趣。我問他有否可能走上自殺途徑,如果在戀愛上被人欺騙了,他大笑道:「不會!我所愛女子決不會嫁給別人的。」這時他忽然變得很嚴肅,目不轉睛注視著我,我立刻轉變話題。

  我們時常斜靠在籬笆上瞪望伸展無邊的草原。我們很少談話,讓靜默來縮短我們間的距離。我們不需要任何言語,因我們的心靈在交語。夜是那麼幽美,那麼恬靜,我似乎聽到邊野草閑花的呼吸。這裡,那裡,間或聞到一兩聲鳥鳴,月斜掛在天上象個金色的燈籠,我看著那夢一般的草原,詩一般的景色,輕輕地祈禱:「哦,上帝,讓這樣美麗的春宵永恆的存在,讓我們永遠接近他。」

  昨天我們單獨在一塊時,拿破崙突然的問道:「你懼怕不懼怕命運?」

  「懼怕命運?不。」我搖搖頭:「我不怕。沒有人能預知自的將來。為什麼要怕自己不知道的事?」

  「很奇怪,許多人說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在月光下,他的臉顯得出奇的蒼白,他的眼睛凝視著遠方,帶著夢一般神情。他說:「我知道自己的命運。我知道我的將來。」

  「那麼你懼怕嗎,」我詫異不解。

  他沉思了一下,很快的接著道:「我知道我會做一番偉大的事業。上天生下我,就為的是統治與興建一個國家,我是屬￿創造歷史那種人。」

  我瞠目地看著他,啞然不知所措,我從未想到一個人有這意念,會說這類話。忽然地,我大笑起來,他對我的反應很失望,象蒙受到傷害。他退後一步,面部歪曲。

  「你感覺好笑,歐仁妮?」音調低微得似在耳語:「歐仁妮,你笑?」

  「原諒我,請你原諒我。」我說:「因為你的面部表情令我害怕。你的臉在月光下顯得那麼蒼白,那麼陌生,那麼特殊,當我害怕的時候,我常常會笑。」

  「我並不想使你驚駭,歐仁妮。」他說,他的音調是那樣溫柔。」我知道你害怕,怕我的不同平凡的命運!」

  於是我們又靜默下來,這時一個意念在我腦海裡產生,我說:「那麼,拿破崙,我也是一個歷史創造者。」

  他詫異地看著我。我接著道:「世界上的歷史容納許許多多種人的命運,是不是?歷史並不限於那些具有殺生權的人或者在戰場上得到凱旋的人,它同時包括一些不得志,被殺,被擊敗的人,是不是?每一個男人,每一個女人懷著期望,懂得生活的意義,愛過或被愛過然後死亡,皆可以造成歷史的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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