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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第九章 黨代表大會和分裂

  1.列寧的推薦信

  列寧30歲時出國,各方面均已成熟。在俄國,無論是在大學生中間、在最早的社會民主黨小組裡,還是在各流放地,他都佔有重要的突出地位。所有同他會過面或與他在一起工作的人都承認他有非凡的力量,他自己也不會不認識到這一點。他出國時已經具有系統的理論修養和豐富的革命經驗。在國外,「勞動解放社」及其領袖普列漢諾夫在等待他。普列漢諾夫是一位傑出的馬克思主義宣傳家,幾代人的導師,理論家、政治家、評論家和演說家,聞名全歐,同歐洲有著廣泛的聯繫。

  同普列漢諾夫並列的還有另外兩位權威人士:查蘇利奇和阿克雪裡羅德。人們之所以推崇維拉·伊凡諾芙娜·查蘇利奇,不但因為她有著光輝的經歷,還因為她具有敏銳的頭腦、廣博的(特別是歷史方面的)知識和稀有的心理洞察力。正是通過查蘇利奇的關係,「勞動解放社」同老年的恩格斯有過交往。阿克雪裡羅德與普列漢諾夫和查蘇利奇不同,後兩位與拉丁語系各國社會黨有著緊密聯繫,而他在「勞動解放社」裡則代表德國社會民主黨的思想和經驗。然而近幾年來,普列漢諾夫在逐漸衰退。使他的力量日漸削弱的原因也正是使列寧的力量日漸增強的原因,這就是革命的臨近。普列漢諾夫的全部活動都帶有思想準備的性質,他是馬克思主義的宣傳家和辯論家,而不是無產階級革命家。革命越是臨近,普列漢諾夫的基礎越是不穩固。他自己不能不感到這一點,這也就是往往使他對青年動怒的原因。

  列寧是《火星報》的政治領導,馬爾托夫是報紙的主要評論家。他文章寫得很快,滔滔不絕,就像他說話一樣。可是現在最親密的合作者馬爾托夫在同列寧肩並肩工作時感到不自在了。他們彼此仍然稱「你」,可是關係明顯地冷淡。馬爾托夫注重當前——眼前的事態,眼前的文字工作、政論、消息以及談話等等。而列寧則立足今天,瞻望明天。馬爾托夫常常提出許多過不久他自己也會忘卻的機智的推論、假設和建議,而列寧總是只提出需要的東西,而且要等到需要的時候。馬爾托夫的思想精巧微妙,常常使得列寧驚恐不安地搖頭。不同的政治路線當時尚未形成,因而分歧未能明顯地暴露出來。以後,在第二次代表大會上,火星派終於分裂成「強硬派」和「溫和派」。

  這個稱呼一度很流行。這就證明,當初,即使還沒有明顯的路線上的分歧,至少在對待將革命進行到底的態度、決心和準備程度上是不同的。甚至在代表大會之前,即在分裂之前,已經有人把列寧說成是「強硬派」,把馬爾托夫說成是「溫和派」。他們兩人也都知道這一點。列寧常常用批評的和多少有點疑惑的目光打量著他曾經給予過高度評價的馬爾托夫,而馬爾托夫一旦感覺到這種目光後,便顯得十分苦惱,並且神經質地聳聳他那瘦削的肩膀。

  在他們倆會面時,談話中已經沒有友好的語調和輕鬆的玩笑,至少托洛茨基看到的是這樣。列寧說話時目光不向著馬爾托夫,而馬爾托夫則戴著那副老是耷拉著、永遠也擦不乾淨的夾鼻眼鏡,兩眼發愣。列寧同托洛茨基談到馬爾托夫時,語音裡總有一種特殊的語調:「怎麼,是尤裡說的。」在說到「尤裡」兩個字時略微帶有一點兒強調意味,仿佛已提醒別人:「人是個很好的人,甚至是個傑出人物,就是太軟弱。」不用說,在與列寧疏遠這方面,查蘇利奇對馬爾托夫也有影響,倒不是政治上,主要是心理上。

  列寧把同國內的聯繫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手裡。編輯部秘書是他的妻子納傑日達·康士坦丁諾芙娜·克魯普斯卡婭。她成了全部組織工作的中心,她接待來的同志,為將要離去的同志安排行程,確定聯繫的方法和接頭地點,寫信和翻譯密碼等。她的房間裡總是有一股燒紙的焦味,這是閱讀密信必須烘烤的結果。她常常以溫和執著的語氣抱怨有的人寫得太簡單,密碼弄錯了,或是用化學墨水寫得兩行重疊在一起等等。

  列寧竭力在日常的組織工作和政治工作中最大限度地擺脫老前輩首先是普列漢諾夫的干預,他與後者早就因各種口實多次發生激烈的爭執,特別是在制定黨綱草案問題上。列寧最初的草案是針對普列漢諾夫的草案提出的,故而遭到後者的猛烈批評,而且是用格奧爾基·瓦連季諾維奇在這種情況下常用的那種傲慢和嘲笑的方式。列寧當然不會為此暈頭轉向,也不會被嚇倒。

  鬥爭具有戲劇性特點。查蘇利奇和馬爾托夫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前者代表普列漢諾夫,後者代表列寧。兩位中間人心平氣和、盡心盡力地調解,再說,他們倆之間的關係也是很好的。維拉·伊凡諾芙娜後來告訴托洛茨基,她曾對列寧說:

  「若爾什(即普列漢諾夫)是一條獵狗,它咬住一件東西,咬著咬著,就把它丟掉;而您是一隻叭喇狗,您總是咬住不放。」

  維拉·伊凡諾芙娜在告訴托洛茨基這段話時還補充說道:

  「他(指列寧)對這個比喻很感興趣。『咬住不放?』他高興地又問了一遍。」

  維拉·伊凡諾芙娜得意地模仿起列寧發問的語調和口型,就——P這個捲舌音,列寧總是發得不太清楚。

  所有這些衝突早在托洛茨基來到之前就已發生。他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些分歧,更不知道還因為托洛茨基的問題使編輯部的關係更加惡化。在托洛茨基到國外4個月以後,有一天,列寧寫了封信給普列漢諾夫:

  我向編輯部全體成員建議補選「彼羅」為編輯部的具有同等權利的成員(我認為這一補選不僅要多數通過,而且要形成一致的決議)。我們非常需要有第七個成員,這就既便於表決(因為6是偶數),又能增添力量。好幾個月來,每一期上都有「彼羅」的文章。

  總的說來,他為《火星報》竭盡全力;還四處巡迴演說(並取得了很大成功)。他很能寫論文和時事短譯,而且這樣的人是絕對必需的。毫無疑問,這是一位難得的人材,他具有信心和活力,大有發展前途。在翻譯和寫通俗作品方面他也能大有作為。

  可能存在的反對理由是:1)年輕;2)(也許)近期要返回俄國;3)文章帶有小品的餘風,用詞過於追求華麗,等等。

  關於第一點:「彼羅」將擔任的不是獨立的職務,而是編輯部的一員,他會逐漸變得有經驗的。他無疑具有黨員和火星派成員所要求的「嗅覺」,而知識和經驗——只是時間問題。至於他的工作情況,這也是無庸置疑的。為了最後抓住他和鼓勵他,必須儘快將他補選進來。

  關於第二點:如果「彼羅」熟悉了所有的工作,那他可能不一定很快離開。即使走了,他同編輯部的組織聯繫和從屬關係也將有益無害。

  關於第三點:文風中的缺點不是重要問題。他能克服這個缺點,現在他已在悄悄地「修正」它(雖然並非很樂意地)。此外,在編輯部裡會進行爭論,這樣,編輯部的表示因此我建議:1)編輯部全體6個成員立即就完全接納「彼羅」問題進行表決;2)如果他被接納,立即調整編輯部內部關係和完善表決制度,制定一項明確的章程。這對我們,以及對代表大會都是重要的。

  又及,我認為拖延接納是極為不合適的和笨拙的,因為我已覺得「彼羅」對自己仍處於懸浮狀態,以及在他看來仍被以「小青年」對待,已經表示出十分不滿(雖然沒有公開表示出來)。如果我們不接納他,很可能,比方說一個月以後,他就會回國。我相信他一定會認為我們不願意接納他進編輯部。那我們將「失去」他,這樣就太糟糕了。

  1903年3月2日於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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