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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後來,撒切爾夫人又抨擊聯邦主義者說:我也許在歐洲共同體內會被孤立,但從更廣泛的前景來看,聯邦主義者才是真正的孤立主義者。當歐洲作為整體被解放時,他們卻冷酷地堅持半個歐洲聯合;當真正的全球市場正在出現時,他們仍遊戲於保護主義之中;世界上最集權的蘇聯已經垮了,他們卻還被集權的方案所束縛。如果說有一種意識已經過時了的話,那就是靠人為的力量來創造一個巨大的國家。」

  正因為撒切爾夫人堅持如此鐵定而又鮮明的觀點,所以她先是在1989年6月馬德裡歐洲共同體首腦會上,不讓英國加入歐洲貨幣聯盟的第一階段——歐洲貨幣匯率機制。後來在外交大臣傑弗裡·豪和財政大臣奈傑爾·勞森的積極勸說下,她總算勉強作出了承諾。繼而在1990年10月羅馬歐洲共同體首腦會上,她又不顧其他11國一致同意從1994年1月1日起實施歐洲經濟與貨幣聯盟第二階段計劃的立場,反對建立統一的歐洲中央銀行和設立單一的歐洲貨幣。

  撒切爾夫人對歐共體的立場如此僵硬,使英國在多數情況下在歐共體內處於1票對11票的絕對孤立境地。英國在重新安排歐洲的進程中始終成游離狀態,在很大程度上成了個局外人。

  撒切爾夫人的這種僵硬立場還激化了保守黨內的矛盾和分裂。緊接著內閣進行了第一次調整,1989年7月,外交大臣傑弗裡·豪因與首相在歐洲貨幣聯盟方面的意見相左而被調出外交部。同年11月,財政大臣勞森也由於同樣原因而掛冠離去。1990年11月傑弗裡·豪又由於反對首相在歐洲問題上的觀點而主動辭去了副首相的職務,由此觸發了撒切爾夫人的領導危機。這位對首相一貫言聽計從,對工作任勞任怨,但仍保留著副首相頭銜的傑弗裡·豪已經為撒切爾夫人效忠了15年之久,這次之所以拂袖而去,堅決辭掉副首相一職,是因為撒切爾夫人1990年10月30日在英國下院答辯時,曾以斬釘截鐵的口吻說:「如果有人要求我們放棄英鎊,那我的回答是:「不!不!不!」這三個「不」字,使一貫忠順的傑弗裡·豪忍無可忍,便於11月1日向首相正式遞交了辭呈。

  副首相傑弗裡·豪的辭呈固然震動了撒切爾夫人,但這還不足以構成對「鐵娘子」權威的挑戰。要命的是這位在撒切爾內閣中歷任財政大臣、外交大臣、下院領袖、樞密院長和副首相等要職的老臣,在撒切爾麾下立過汗馬功勞,如今他也開始了「背叛」。他在11月13日發表的辭職演講中說了這麼短短幾句發人深省的話:「我為黨和國家做了我認為正確的事。現在該輪到其他人考慮他們對忠誠的悲劇性衝突作何種反應了。我本人與忠誠較量的時間也許太久太久。」他最後還籲請大臣和議員們把國家的利益擺在對首相撒切爾夫人的忠誠之上。

  傑弗裡·豪這樣振臂一呼,雖然還沒達到那種天下「雲合」和「景從」的地步,但至少在保守黨和下院內是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動搖了撒切爾首相的根基,也震撼了英國政壇。從此,撒切爾夫人在人們心目中的威信已江河日下,頹勢難挽。

  就在傑弗裡·豪發表辭職演講的第二天(11月14日),素懷異志且1986年初在韋斯特蘭事件中敢於跟首相分庭抗禮的前國防大臣邁克爾·赫塞爾廷即抓住有利時機,正式宣佈了競選党領袖的聲明。他由尼爾·麥克法倫提名、彼得·塔普爾擔任副手,向由道格拉斯·赫德提名、約翰·梅傑擔任副手的撒切爾夫人挑戰,競選保守黨領袖。雙方決定11月20日為第一輪投票日。

  可是,撒切爾夫人大意失荊州,她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這艘「蒙沖戰艦」竟會翻在陰溝裡。結果「鐵娘子」與赫塞爾廷的第一輪決選,就為她自己的政治生涯畫上了終止符。

  不錯,中國的名言「大意失荊州」,用在此時的撒切爾夫人身上,是最恰當不過的了。這是因為,在保守黨領袖的第一輪選舉中,這位「鐵娘子」犯了兩大錯誤:一是她把首輪大選安排在歐安會期間,她遠在巴黎,鞭長莫及,不僅無暇顧及國內競選的準備活動,而且對下院中的幕後變化也懵然無知;二是她對競選小組的成員挑選不力,行動無方,遠不如赫塞爾廷一方的競選小組那麼得力,盡是些「精兵強將」。撒切爾夫人甚至認為「要一名執政11年半的首相像首次入闈的政治家那樣去拉票是荒唐的」,「只能『託付』別人去代表我進行」。也許在第一輪選舉時,「鐵娘子」壓根兒就沒有把挑戰者放在心上,滿以為小蚯蚓翻不起大浪來。到頭來她卻栽在對方手裡,已是悔恨莫及,徒呼奈何了。

  11月19日,當倫敦威斯敏斯特宮中的兩派保守黨人正在為競選保守黨領袖而磨礪以須、即待拼殺之際,撒切爾夫人卻盛裝淡抹、雍容閒雅地含笑走上臺階,同等候在愛麗舍宮門前的法國總統密特朗握手言歡。11月20日,巴黎歐安會如期舉行,撒切爾夫人端坐在克萊貝爾會議中心,正在侃侃而談、滔滔雄辯、滿面春風的時刻,在倫敦唐寧街下院12號會議室裡,選舉保守黨領袖的投票作業即將開始。選舉工作由「1922年委員會」主持。在投票箱前斂聲屏氣地端坐著主席翁斯洛和3個選定的監票人。上午10時,保守黨議員們魚貫入場。由於撒切爾夫人與外交大臣赫德遠在巴黎與會,特由其指定的代表代行投票。當天下午6時投票結束,議員們悉數退場。會議室雙門密閉,翁斯洛及3名監票人開始計票。半小時後,議員們又魚貫進入會議室,翁斯洛朗聲宣佈選舉結果:「撒切爾:204票;邁克爾·赫塞爾廷:152票。16票棄權。第二輪投票定於27日進行。」

  按照保守黨選舉制度的規定,撒切爾夫人必須以超過第二位候選人15%保守黨議席的票數才能在第一輪決選中獲勝。亦即在赫塞爾廷得到152票的情況下,撒切爾夫人的得票數應不少於208票,如今她還差4票才能達到標準。如果投票前「鐵娘子」不是遠隔英吉利海峽,而是親臨議會督戰或在投票前能將支持赫塞爾廷的下院保守黨議員再爭取過來哪怕兩個,她就足以渡過難關,穩操勝券了。惜乎這已成定局,是嗟悔無及的遺憾了。然而,恰恰是這關鍵的兩票(注意,當時還有16票棄權)在兩天后便結束了撒切爾夫人15年黨魁和11年半的首相生涯:由於投票之後反對首相的聲浪高漲,衝擊著保守黨的後座議員,以及「撒切爾時代已經結束」的觀點在他們中間日益傳播,加上昔日忠於首相的內閣大臣紛紛背叛或多持保留態度①,撒切爾夫人眼看大勢已去,被迫於1990年11月22日宣佈退出競選,同時宣佈辭職,並提名梅傑參加競選。緊接著,在這場「宮廷政變」中被迫辭職的撒切爾夫人便厲兵秣馬,全力支持梅傑參選。在11月27日梅傑、赫德、赫塞爾廷三馬並逐的第二輪決選中,梅傑最終以185票的多數票擊敗了另兩位競爭對手。撒切爾夫人於是與約翰·梅傑的夫人諾爾瑪·梅傑熱烈擁抱。

  ①1990年11月21日上午10時,撒切爾夫人待歐安會散會後,旋即飛返倫敦,並決心「繼續努力,參加第二輪選舉」;為此,她還改組了競選班子。但在當天晚上接見的19位內閣大臣中就有12位要她退出第二輪決選,其中3人甚至以辭職相要挾。至此,撒切爾夫人不得不哀歎:「被拋棄的是我,拋棄者則是歷來被我視為朋友的人……他們貌似坦誠,像是在為我的命運操心,實則是無情的背叛。」

  論者以為,撒切爾夫人在任英國首相11年半之後,在政治的旋渦中激流勇退,不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儘管頗感「冤枉」也罷。政治,畢竟是最殘酷的職業!

  1993年10月30日,撒切爾夫人在卸任近三年之後,意氣風發地飛抵巴黎,出席她那回憶錄《唐寧街歲月》一書的首發儀式。在巴黎,她接受了法國《費加羅報》對自己的採訪。當記者問到她在「管理英國達10年時間」裡,「什麼事情」最使她「感到自豪」時,這位英國前女首相不假思索地朗聲答道:

  「我使英國恢復了聲望,使其經濟得到復興,並削減了稅收。我清除了行政管理方面的繁文縟節,大力推行國家企業私有化計劃。最後,我還謀求對工會進行改革,這是當年丘吉爾都不敢做的事情。」

  卸任辭職後,離開唐寧街10號首相府的撒切爾夫人仍然不甘寂寞,不僅經常發表言詞,議論英國「朝政」,而且還不時扮演她還想「重新塑造世界事務」的角色。

  卸任之後,撒切爾夫人很快就邁入「古稀」之年,但她仍然精力充沛,活動頻繁,直來直去,能言善辯,議論中仍不乏辛辣味和攻擊性。請看她在1993年10月25日接受德國《明鏡》週刊記者專訪時的一段答問。當訪談接觸到她的回憶錄出版後遭到一些人的「消極反應」時,這段對話頗耐人尋味:

  記者問:「您的讀者中也有聯邦總理科爾。他的印象是:您以您的回憶錄實現的惟一東西是,拆毀了您給自己樹立的紀念碑。」

  撒切爾夫人答:「這是他說的嗎?我反對他的意見。您告訴他,我不是紀念碑,而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卸任以後,撒切爾夫人還經常出國訪問,例如,1995年3月對中國和香港的訪問;1996年11月,她又因香港問題來中國專訪,並受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副主席榮毅仁等的接見。

  本小傳最後要加上一筆的是:如果說,撒切爾夫人是一位名揚四海的政治家、「鐵娘子」,還是一名不乏蛾眉風韻的女人,也許是不為過分的。

  參考書目:
  《撒切爾夫人傳》(潘尼·尤諾)
  《瑪格麗特·撒切爾夫人政治傳記》(羅素·路易斯)
  《撒切爾夫人的革命》(彼得·詹金斯)
  《撒切爾夫人》(陳樂民)
  《撒切爾主義》(王振華)
  《撒切爾夫人傳》(劉德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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