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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特殊

  特殊待遇。

  我很討厭這個詞。自參加工作以來,我經常受到這種待遇,然而沒有比這樣更使我感到孤寂的了。

  高中二年級的時候,我在學校選修了商業課程,其中有基本簿記和實用計算兩項科目。

  有一次,在實用計算課上,任教老師走到我的桌子前面,這樣對我說:

  「我的女兒是你的崇拜者,想請你簽個名喲。」

  我感到班上朋友們的視線和注意力一下子變了。同學們並沒有把我當作藝人看待,因此,對那個教師他們比我更感到氣憤。在下一堂課時,他又說:

  「嘿,你戴的手錶多招人喜歡呀!」

  這哪裡是教師的語言呢!

  我不能容忍。這樣的教師教我什麼我都討厭。這樣,以後凡是那個老師的課,我全都不上了。那個老師曾間接地讓人問我為什麼不去上課,我斷然回答說;「老師講的那些話,至少在課堂上不該對學生講,只要老師不反省,我就不上課。」

  我想著,這件事做得太堅決了,可我並沒有象其他同學那樣,到別的教室上商業課,而是留在教室裡一個人看書。儘管發生了這件事情,那個教師在走廊裡碰到我時還毫不忌諱地要我「簽名」,這不是太荒唐了嗎?我無論如何不能容忍這種麻木不仁到了極點的態度,拒絕到底。

  一直到畢業,我的成績簿上作為必修的商業課一欄,用紅圓珠筆寫著:「例外」。

  在工作方面,我也受到過特殊待遇。

  我是瘢痕疙瘩體質,碰傷或燙傷大都會留下瘢痕瘤。在我的肩上,有一個大約十五年前注射卡介苗時留下的痕跡。由於它很明顯,初登舞臺那時候,遇有穿游泳裝的節目,就在那裡貼上一塊肉色膠帶。

  一同工作的前輩女歌手說:

  「給你介紹個好醫院取掉它吧,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作為同性來看,這是出自內心的話吧。

  但是,攝影師加納典明先生卻聲稱那是我最大的魅力。他說我的經歷就表現在這個肩膀上,使人感到別有風韻。然而,對我來說,這種放肆的讚譽之名,概不歡迎。

  我所在的製片社經理崛先生在自己的著作中寫道:「百惠的最大魁力是蘿蔔腿。」

  不正因為我有今天的聲譽,加納先生和崛先生才這樣說的嗎?如果換上唱片出售量只有我十分之一的演員,就不會這麼說了吧。這豈不成了因為我是山口百惠,所以在別人身上是缺陷,而在我身上就成了長處了嗎?

  上面提到的兩個地方,哪一處都絕非自己可以得意的。我想用膠帶來遮掩,也絕不願意穿超短裙,對我來說,恐怕哪一個都是我的缺陷,但是恰恰因為是山口百惠,所以就全都成了優點,常常提起。這決不是一件使我感到愉快的事情。

  與異性要求同我交際的韻味不同,接近我的人幾乎都是這樣說「想和你一起演出一次」、「想跟你談一次」,總是強調「一次」,而不是希望交結成朋友,渴望成為戀人。只把我作為「一次,試試看」的對象來加以考慮,與人們對我的特殊看法也不是沒有關係的。

  我並不是那麼狂妄自大的女人,比之於其他女性,也不屬￿出類拔革之輩。也許因為是藝人,加上關於我的出生問題的種種傳聞的緣故,我就象被人用一層半透明的玻璃隔起來另眼看待了。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個人,這樣是很寂寞的。也許從我選擇了這個職業的時候起,就應該簡單地下個結論:這就是我註定了的命運,有時,我真想放聲大喊;

  「我也是一個普通的人呀!」

  「照現在這樣,你以後要是選擇戀人可不容易啦。」有人這樣對我說過。

  也許的確是那樣。讓對方真正瞭解我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女人,需要很長的時間吧了戀愛的序幕必須要從打破阻擋在兩人之間的「山口百惠」這堵牆開始,還是不勝寂寞呀。

  至少,我在沒有受到特殊待遇之前就遇到了他,我認為是幸運的。正是他瞭解普普通通的、本來的我,我才能夠也相信他。

  那時我如果沒有遇到他,我覺得我結婚會相當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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