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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2.兩頭點燃的蠟燭

  當契訶夫家搬到梅裡霍沃去以後,莉卡經常到那兒去小住,她已經在契訶夫的生活中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當時契訶夫在寫給莉卡的信中,在通常的諷刺的字裡行間流露出真摯的感情。他在信中寫道:

  「我等待著你的到來,像沙漠遊牧民族盼望水一樣,我為你不在我身邊而感到惆悵。如果能與你聊一聊,哪怕只聊五分鐘,我也願意花上五個盧布。」

  在另一封信中他寫道:「來吧,你知道我是多麼需要你,莉庫西婭(莉卡的愛稱),看在老天爺的份上,不要讓我失望,來吧!」

  在愛情問題上,在對待莉卡的態度上,契訶夫老是時晴時雨,反復無常,反映了他的心情是多麼矛盾。那時他剛給莉卡寫了封潑冷水的信:「唉,我已經是一個老大不小的年輕人了,我的愛情不是太陽,它既不會給我自己,也不會給我所喜愛的小鳥帶來福音。莉卡,我熱戀的並不是你,在你身上我所熱愛的是我往昔的痛苦和失去的青春。」可是兩天之後,他又改變了腔調:

  「給我寫信吧,哪怕只寫兩行字也行,請不要這麼快就把我忘掉,至少也請你裝著還記得我的樣子。莉卡,騙我們吧!說謊也比冷漠好一些……我從頭到腳,整個靈魂,全部身心都是屬￿你的,直到我進入墳墓,完全忘卻自我。」

  真誠的莉卡真的又來到梅裡霍沃,倆人到一起,那一次次的猶豫,竊竊私語的解釋,互相誘惑的嘗試以及令人痛苦的誤會又重演一遍。這種捉摸不定的局面,使莉卡心緒不寧,十分惱火。

  契訶夫在1892年6月28日的信中簡要說明了他當時的心態:喜歡進行感情上的交流,但害怕結婚。他說:「高尚而可敬的莉卡,一收到你的信,你說我對自己的信可以不負任何責任,我就松了一口氣。現在我給你寫一封長信,而不必擔心某位大嬸在看過之後會強迫我娶一個像你這樣的兇神惡煞作媳婦。我也要急於使你放心,在我眼裡你的信只是一束香花,而不是一疊文件。因此,你是自由的……離我遠點兒吧!還有,不,不管怎樣,讓我在你芬芳的香氣中暈頭轉向吧,幫我把你套在我脖子上的繩索勒緊吧……好了,再見,我心中的玉米穗。我像大老粗一樣畢恭畢敬地吻你的香粉盒,並且羡慕你的舊鞋子,因為它們能夠天天見到你。」

  莉卡在6月初給契訶夫的信中寫道:「如果有能力,我多麼想勒緊那根繩索啊!勒得更緊一些!但是力不從心啊!我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不走運!」

  契訶夫貪婪地謀求和漂亮的女人呆在一起,但又避免真的陷入情網。他不斷給莉卡寫信,一會兒熱情奔放,一會兒冷嘲熱諷,弄得莉卡心生厭煩,無所適從。1893年夏天,莉卡猶猶豫豫,不想再到梅裡霍沃去了,而契訶夫偏又去信對她說:「來吧!親愛的金髮女郎,我們可以聊天,吵架,然後再和好。美麗的莉卡,到我們家來露露面,唱唱歌吧……如果你已經愛上了別人,如果你已經把我忘了,那也請你起碼不要愚弄我才是。」

  她的確又去了,而且又一次意識到在契訶夫甜言蜜語的背後,始終隱藏著不想與她結婚的念頭。為了刺激一下契訶夫的自尊心,提醒他不要愚弄她,她故意在波塔片科面前做出逗人的媚態。當波塔片科在莉卡的鋼琴伴奏中放聲高歌的時候,契訶夫不但沒有一點妒意,反而微笑地凝視著他們,好像看到他們倆在一起倒使他格外愉快似的。

  這次梅裡霍沃之行,莉卡沒有得到任何心靈上的慰藉,反而加深了煩惱和悔恨,對契訶夫她已經感到絕望了。在回到莫斯科之後,既疲乏又痛苦,心事茫然,精神憂鬱,自尊自信的思想隨之消失,自暴自棄的念頭油然而生,於是她過起了放蕩生活。

  她在信中對契訶夫說:「我像一根兩頭點燃的蠟燭,拼命糟踏自己,請幫我把這根蠟燭儘快燃盡吧,燃得越快越好!」她還寫道:「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阻止我進行這種有意識的自我摧殘,但這個人對我卻漠不關心。再說,現在已為時過晚了……願你不要忘掉被你拋棄的女人。」最後說:「我也知道你對我的態度是高傲和冷漠的。我最大的願望是擺脫我目前,這種沒有指望的狀況,但是,我獨自一個是難做到的。我懇求你幫助我,請你再也不要讓我來看你,也希望你不要再設法見我了。」就這樣,為了擺脫契訶夫那種即使在遠方也糾纏著她的誘惑力,她做了波塔片科的情婦。

  3.孑然一身的女艦指揮

  契訶夫的感情就像大海上漂泊的孤舟,沒有固定停靠碼頭。跟莉卡分手不久,他又把全部感情轉向了在莫斯科遇到的另一個女人,年輕的演員利季婭·亞沃斯卡婭。這個女人風雅妖豔,舉止輕浮,矯揉造作,裝模作樣,契訶夫偏愛上了她與眾不同的言談舉止,他們倆人之間的關係很快成了莫斯科文藝界談論的話題。

  契訶夫這種感情上的遷移,並非他不真心愛莉卡,而是莉卡性格中的一些弱點造成的。她既嫵媚動人,又怪僻暴戾,既引人好感,又令人厭惡,好像既真誠又虛偽,既親近又疏遠。尤其是目睹了莉卡先後跟列維坦、波塔片科發生的愛情,這對多次聲稱「我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的契訶夫來說,是難以忍受的。

  莉卡得知此事後,醋意大發,心生憎恨。她耍了一個被拋棄的情婦所慣用的手腕,寫信給契訶夫說:「亞沃斯卡婭夫人和我一起過了一個晚上,她告訴我說你非常可愛,說她非嫁給你不可……她請我來幫忙,我答應將盡力成全你們的美事。請你給我寫幾個字,說明你是否真的愛利季婭……當然信要寫給我,而不是寫給她。再見,扼殺了我靈魂的劊子手。給我來信,我懇求你。」契訶夫沒有上當。幾天之後,他給莉卡回了一封只有五個字的信,稱她為「親愛的媒婆」,但絲毫未提起他對利季婭究竟懷有什麼樣的感情。

  利季婭,作為一個年輕美貌的女人,契訶夫確實是感興趣的,但她具有兩面性:時而使他喜歡,時而使他不喜歡。

  那時迷戀、追求契訶夫的年輕女子很多,但他並未感到厭倦。他每到莫斯科,就有一群女子前往迎候,這些女子或多或少鍾情於他。

  那時契訶夫從梅裡霍沃去莫斯科,一般下榻在「莫斯科飯店」,他在那裡有固定的包房,崇拜他的女士都到這裡來拜訪他,有些男人也加入了造訪者的行列。契訶夫曾寫道:「由於我在莫斯科的活動是一連串的盛大宴會和結交新知,所以人們把我當阿維蘭來戲弄,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無拘無束……姑娘們走了一批又一批!」契訶夫有時自我解嘲,把那些姑娘稱作一支艦隊,自己是統率這支艦隊的「海軍將軍」(阿維蘭是當時俄國海軍大臣,他率領俄國艦隊訪問法國,受到歡迎,返國後又受到俄國歡迎)。然而這位統帥女子艦隊的將軍,始終是孑然一身。

  莉卡與波塔片科原先的親近,本來是做給契訶夫看的,但自契訶夫「回絕」了她後,便弄假成真,委身於波塔片科了。她隨波塔片科去了巴黎,然後沒過多久,波塔片科就對她感到厭倦,又拋棄了她,並跟原先的妻子言歸於好,一道去了意大利。而莉卡由於懷了孕而留在瑞士,孤苦伶仃,悲痛欲絕,後來她生下一個女孩,剛兩歲就患肺炎,不幸夭折了。從此,她孤身一人度日。她又鍾情於契訶夫,呼喚契訶夫到她身邊去,而契訶夫已對她失去了好感,不過仍然跟她保持通信和交往。她又成了梅裡霍沃的常客,但跟契訶夫昔日那種親密關係卻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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