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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如果說南丁格爾的大半生受盡苦難與折磨,那麼她的晚年生活可說是已獲得了補償。因為很少有人在晚年像她一樣幸福。

  許多人敬她如敬神。始終有大臣官員、皇親國戚、政治家來向她討教,對她十分敬畏。對於全世界的女性而言,她是新時代與新希望的象徵。然而,她也有平凡的一面。雖然她一生都獨身,但她仍能與年輕人打成一片,並保持堅毅祥和的性格。

  年老的南丁格爾,面容平靜自若,喜歡將日常的心事坦誠地與他人分享。詩人克拉夫的兒子,就曾經找她談論感情的事情。

  她家中的佈置令人難忘。花環繞著床,貓起伏在周圍,潔白、明亮、井然有序,親戚的孩子常說:「老婆婆,你家裡好清潔啊!」

  她的房間裡有一扇法式的窗子。沒有窗簾,只有百葉窗,所以光線很充足。窗戶也是威廉·拉斯明常年不斷更換鮮花的花台;窗外是樹木、花草和小鳥的鳴叫聲。夏天,陽光會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地上。斑駁的陰影,像起伏的人生,沉鬱地煥發著某種滄桑的氣息。

  家中其他地方也是一塵不染,隨處可見鮮花和剔透的水晶花瓶。

  當南丁格爾心情好的時候,譬如用完中餐,她就到客廳裡會見訪客。家事也都是她自己動手做。她還將一天之中客廳、臥室和廚房的固定工作列了一個工作進度表。

  在個性上變得寬容祥和之後,身體的外觀也有了改變。年輕時的南丁格爾像楊柳一般,瘦瘦高高,優雅的氣質常給人深刻的印象。喜歡跳舞的她,雙腿修長,腳步輕盈。到了中年,臉上因為苦惱而有了皺紋,身體瘦而衰弱,變得令人驚異,充滿威嚴。現在的她,是位富富泰泰的老婦人,臉上時常會顯出開朗的神情。

  1890年的5月,姐姐芭斯去世。

  1889年,91歲的瑪依姑媽也去世了。

  1891年,南丁格爾71歲時,在「小陸軍部」中與她共論大事的沙達蘭特博士也在80歲時去世了。「請多保重!」這是沙達蘭特留給南丁格爾最後的一句話。

  1893年,喬伊特教授也離開了人世。生前他在致南丁格爾的一封信中提到:「你所給予我的,我不知何以圖報!我只能告訴你,在我後半世的生涯中,以結識你為我最高的榮耀。」

  一年又一年的時光流逝,南丁格爾身受多重死別之苦。漸漸地,她把自己關在家裡。自1896年以後她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倫敦的家。一生的剩餘時光,她都在自己的臥房中度過,她的意志力仍在,所以依然手不離工作。

  陸軍當局不斷徵求她的意見,她還是頗具影響力的。她也一直和印度保持聯繫,致力於公共衛生的建設。

  由於她的深居不為人知,一年一年有關她的誤傳愈來愈廣。世人已將她的影像,如同偉人一樣烙印在心中,很多人都以為她已不在人世。

  1897年維多利亞女王即位60年慶,在一項「維多利亞女王時代展」中將展出南丁格爾的工作成就。這項展覽深深吸引了廣大觀眾。有一位不知姓名的觀眾每天都在南丁格爾小姐的半身塑像前獻上一束鮮花。

  青山夕照,斜暉依舊美麗,她關心著與她接談的每一位青年。誰有什麼心事都願意我她訴說。克勞的幾個兒子都向她袒露了各自的愛情秘密,肖爾的女兒們也把各自的考試卷子拿給她審閱。她的博愛精神甚至越出自家牆垣,普照著周圍每一個人,包括街上的小販和警察。家中的事務她樣樣操心,每個人的健康她都記掛在心 上。

  但薄暮的陰翳依舊降臨。

  她漸漸失明了,但仍以不屈的精神展望著未來。有一天,陪她同住的斯蒂芬女士說起一個剛剛去世的人,斯蒂芬說這個人操勞一生,這下總可以安息了。不料南丁格爾聽後立即坐了起來,很認真地說:「不,我相信,宇宙的運動是無窮的。」

  1901年,比南丁格爾大一歲的維多利亞女王駕崩了!她是最瞭解南丁格爾並且全力支持她的惟一同性好友。這位極力贊助她,為她解除困難的女王,卻在81歲時與南丁格爾永別了。

  內心隱痛的南丁格爾翻閱當年的日記,在1893年11月3日,她寫道:「39年前的今天,我帶著無限的祝福到斯卡特裡,長久以來,我夢寐以求的事,終能如願以償。

  現在,環繞我的卻是憂傷和失意。神呀!我願搭上天國的船,隨您回航。」

  1897年12月25日是克裡米亞巴拉克拉瓦戰役的紀念日,南丁格爾曾在那日為參加戰爭幸而生還的老兵們寫了一封信,信的結尾是這樣寫的:「不要厭惡人生,生命是神最偉大、最神聖的賜予,只要能依照神的旨意,行使神的使命,那麼不論是今生或來世,我們的生命都將散發出無限的光芒,願神祝福你們!」

  這是南丁格爾的心聲和信念。此時,她漸趨衰竭的身體令她只能依靠身邊精明強幹、品格高尚的秘書和女傭人來協理日常事務。

  始終放在床頭的紙和筆,現在已不見了。自從她無法再提筆後,便改用口述的方式,由秘書隨時筆錄。現在她連口述的能力都喪失了,因此只好完全停止她所熱愛的工作。

  來自各地的信件,仍如雪片紛飛,其中以士兵的信件最能使南丁格爾感到安慰。

  在她眼睛尚能清晰分辨事物時,她賞玩著花。1901年,她完全失明了,便請人讀報,告訴她世界大事。這些已成為她日常生活最快樂的享受。至於傳記類以及幽默有趣、豪情洋溢的敘事詩,也被她所熱愛,每當聽到高潮或精彩的地方,她都會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

  她從小就是一個堅強的女孩,長大後,她的個性依然倔強。據說,她最討厭別人把她當作病人看待,或無故增加護士的麻煩。

  有一天晚上,護士和往日一樣地進到她的房裡,為她整理床鋪,使她舒服地躺下,再用毛毯裹住她的肩、腹和腿部後,再輕輕地為她蓋上一條柔軟的被子,然後溫柔地向她道聲「晚安」,便推門緩步走出臥室去了。

  面露微笑、讓護士為她服務的南丁格爾靜靜地躺在床上,細聽護士的腳步離去,等她確定護士已走到隔壁房間時,她便立刻起身,掀開被子,踢去毛毯,隨後來到隔壁的房間裡。

  那時,正準備休息的護士被南丁格爾嚇了一跳。但南丁格爾卻微笑示意,請她躺下,再以剛才護士所用的方法,依樣畫葫蘆地做了一次,並學她的樣輕輕道了聲「晚安」後,便很得意地回到自己的房裡去了。

  在她心情特別好的時候,經常和護士開這種玩笑,叫人哭笑不得。

  但這樣的事也漸漸少了。她有時甚至喪失了時間和空間概念。1906年,有關當局已不得不轉告印度事務局,不必再給南丁格爾小姐寄有關衛生工作的文件了。她已經完全失去神智,雙手放在被子上——皮膚到老年依舊很潤澤——日夜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就在她已經完全超脫於人世間的歡樂與痛苦的時刻,各種榮耀接二連三地降臨到她頭上。

  1907年11月,國王愛德華授予她榮譽勳章。這種勳章還是第一次授予一個婦女。

  這枚勳章由國王的使者親自送到倫敦的住宅,並當場舉行簡單的頒贈儀式。在國王特派使臣莊嚴的致辭後,用枕頭勉強支持上身的南丁格爾一面不斷地說:「不敢當!不敢當!」一面接受了勳章。

  最後兩年又九個月的日子裡,她陷入半昏迷的狀態中。

  這是非常平靜的訣別。1910年8月底,她的病情再度惡化,13日午後,她開始進入昏睡狀態,到了下午2點30分,便與世長辭了。

  臨終之前,她沒有留下一言半語,便悄然而安靜地去了!

  她生前留下的遺囑長得出奇,並以此被列為英國司法界搜奇尋異的珍品。遺囑不厭其煩地、一件件地詳細交代了分贈和處理所有遺物的指示。遺囑特別叮囑:「埋葬我那凡間軀殼的一抔土,不要有任何紀念性的建築。」如果這樣做不可能,則請求把她的遺體「就近入土」,並只立一個簡單樸素的十字形墓碑,上面不留姓名,只刻縮寫字母和生卒年份。

  政府和公眾要求為她舉行國葬,並把她的遺體安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墓園中,為了尊重她本人的遺言,這一切都被謝絕了。她被安葬在東維洛村的家族墓地。棺木由六名英國陸軍軍士抬著,安葬到一個很普通的墓穴中。紀念這位巾幗英雄的只有鐫刻在家族墓碑上的一行小小的銘文:

  N·F·1820年生,1910年卒。

  她享年90歲又3個月。

  當神送她回到天國的時候,不妨看一看60年前,她因重病而寫給赫伯特的遺書。其中有一句話:

  我所要去的地方,或許神仍然會賦予我成為一個護士——白衣天使的使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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