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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花田仲之助,是鹿兒島人,他畢業于陸軍士官學校,成了中尉。明治二十年,因家庭情況,退出現役,幽居修行。三年後複出,在侵華戰爭中從軍。戰後,他帶著參謀本部的密令,消失了蹤影。

  不久之後,在俄國管的海參崴,出現了一位名叫清水松月的僧人,住在該地的本願寺。對他的前身,幾乎無人知曉。

  這位僧人,骨骼強壯,舉止動作總有些生硬,身上有股軍人味兒。而且只要仔細瞧他的臉,就會發現自眼睛以下,被太陽曬得漆黑,額上卻掉了一層皮似的發白。這在陸軍的軍人身上是常有的:軍人在訓練中,臉被曬黑了,但額頭以上因戴軍帽曬不著。

  但是,他從不提起他的身世。就是有人問,他也不答。

  只是,他這兒常有奇怪的客人來訪。從彼得堡歸國途中的駐俄公使館武官八代六郎(後為上將),到他這兒作過長談。總參謀長川上操六上將到西伯利亞旅行時,也曾來訪過。

  但平時的清水和尚,是個百分之百的僧侶。每作一次說教,一言一語都沁人心脾,鏗鏘有力地打動信徒們的心。

  他對講經說法極為熱心。以海參崴為中心。曾到過西伯利亞所有城鎮去旅行,對在留的日本人進行說教,在這些旅俄日僑中威望很高。

  三年之後,他回國了,摘下了假面具:他本來面目就是花田仲之助少校。

  事隔不久,在日俄開戰的同時,他把馬賊們召集到一起,成立了「滿洲義勇軍」,自任主將,縱馬馳騁,人稱他為「花大人」。

  在倫敦留學了三年的大穀光瑞,回國的時候,不走海路,而經俄國穿過中亞,即所謂「絲綢之路」。說是緬懷佛教向東方傳來的遺跡,其實是為將來必定發生的俄,日之間爭奪亞洲霸權作準備。

  日本間諜發現,俄國在靠近中國邊境的小鎮上,堆積著大量的鐵軌。粗略一看,也夠鋪70公里。在當時,西伯利亞鐵路還只開通了一部分,看上去是想以日俄開戰為目標,把它延伸到東方。

  還有,在這一帶的城鎮到處都新建了不少兵營似的建築物,有士兵駐紮。

  大谷光瑞的妻子名叫籌子,其姐姐節子,嫁給明治天皇的皇太子嘉仁親王,就是後來的大正天皇。大谷作為皇后的妹夫,使他為日俄戰爭的完成,作了獻身性的奉獻。

  大谷在中亞探險時,北京的日本公使館囑託橫川省三,命他作橫穿蒙古的考察旅行。

  橫川是盛岡人,通過苦學,當上了《朝日新聞》的記者。他在侵華戰爭時,乘上了巡洋艦,以活生生的海上報道,贏得了讀者。戰後,想獨樹一幟,渡洋赴美。五年後回國,被安排到日本駐中國公使館工作。

  橫川在海拉爾附近,因間諜嫌疑遭到俄軍逮捕,後因證據不足而被釋放。

  他出來後,住進哈爾濱的日本旅館,每天帶著女傭阿德,到外邊散步。時常在松花江鐵橋一帶溜溜達達,只一個勁兒地從各個角度來眺望江橋。

  一開始,阿德還以為橫川對自己有好感呢。那就順水推舟,你既有情,我也有意。但是,總也不見發展。阿德主動找他說話,也不答腔。她還以為這個人不中用呢。

  不久,日俄戰爭爆發了。聽說有人要炸松花江大橋,遭到俄軍逮捕,在被處決的人中,就有橫川的名字。到這時候,阿德才明白,為什麼橫川總是去看鐵橋。

  無論怎麼看,俄國都在積極推行向東擴張的方針。和日本發生衝突,只是遲早的事。

  但政府還在考慮:日中戰爭之後,咬緊牙關擴充軍備,好容易才組建到20個師的陸軍。而俄國有70個師。至於海軍,日本的戰艦和驅逐艦共有76艘,魚雷艇76艘,共計152艘。而俄國的戰艦和裝甲巡洋艦,約為日本的兩倍,此外還有許多小艦艇。其中,戰艦7艘,裝甲巡洋艦4艘,巡洋艦10艘,已經擺在日本眼前的海參崴。

  俄國以這些戰力為後盾,在滿洲構築軍事基地,不斷地投入軍隊。把日本的抗議根本不當一回事。

  不久,俄國佔領了中國東北和朝鮮邊境鴨綠江河口的龍岩浦,要求暫借該地,露骨地顯示了對朝鮮的野心。

  日本沒有把俄國排除出中國東北的力量,但無論如何也得保住朝鮮。於是開始了外交談判。然而對方卻顧左右而言他,沒有響應的跡象。

  日本還是非打不可了。

  但是,天皇並不願意打。他不相信能打贏。而如若不打,也許會有更加悲慘的結局。

  日中甲午戰爭時,也是如此。當時大臣們無視自己,為所欲為,他不中意,也無可奈何。

  然而,明治二十二年(1889年)他自己經手頒佈的《大日本帝國憲法》,第一章第一條就規定:「大日本帝國由萬世一系之天皇統治之。」第十一條規定:「天皇統帥陸海軍。」第十三條規定:「天皇行使宣戰,講和及締結各種條約權。」

  直到20世紀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於1947年度5月施行的最「現代化」了的《日本國憲法》,其第一章還是「天皇」,第一條還是說:「天皇是日本國的象徵,是日本國民整體的象徵,其地位,以主權所在的全體日本國民的意志為依據。」

  總之,日本的天皇制,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種政治體制。然而,日本近代的天皇制,又不同於封建社會的君主專制制度,天皇的巨大權力在行使時,往往發生轉移現象。其性質更接近於英國的資產階級立憲君主制。這種特色的形成,大概有兩個方面原因:

  第一是天皇被神化為「活人神」,而不讓過多過問「俗務」。這樣一來,就形成了天皇一般不參預處理具體國務的慣例。大臣向天皇彙報國事請求裁可時,天皇一般只聽不答。由於這種「無答責制」,天皇對政務的後果不承擔直接責任,他的巨大權力,就「化解」給了國務大臣們。

  第二是天皇的權力和行動,受到他周圍的皇室機構和官員的種種限制。元老,內大臣,宮內大臣,侍從長,樞密院,皇親國戚等都採取各種措施,設法左右政局。天皇在御前會議上一般不直接發言表態,而以侍從長和內大臣為代言人。於是,內大臣,宮內大臣,侍從武官和一些高級皇室官員,在天皇周圍形成一個「小內閣」,可以干預內閣事務,對天皇施加重大影響。

  這時,明治天皇正好再度利用他又討厭又可取的權術:召開御前會議,聽大臣們為他決策。仗打贏了,功績在天皇,失敗了,反正他早就不願意打。

  因此,在明治三十六年(1903年)六月二十三日,舉行了討論對俄開戰問題的第一次御前會議。

  但是,直到次年的二月四日第五次會上,才終於決定要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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