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明治天皇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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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從較簡單易行的做起。老中、半老、大目付、小目付等職位全部廢止,這一來失業的高官顯宦們擔心著明天的生活,一個個縮著肩膀走路。直到昨天還被輕蔑為鄉下武士的薩摩、長州和土藩的下級武士,則揚眉吐氣招搖過市。 明治元年一月六日,宮中宣佈了皇族、朝臣的「涅齒」和「點眉」風俗,可以不必繼續嚴格遵守。 所謂涅齒,就是把自己的牙齒染黑,以有一口漆黑的牙齒為美麗、為高貴。方法是把鐵粉在茶水或醋液中浸泡,使之腐蝕成為鐵漿。經常用鐵漿塗抹,牙齒便發出漆黑的光澤來。工序非常麻煩,需每天多次仔細塗染;一旦變得黑又亮,再想抹掉復原就得慢慢等待了。這是古代貴族的風尚,後來傳入民間,就有已婚女子追趕潮流。但是男人染牙齒,只限于貴族才能享受這種特權。 再說點眉,是把天然的眉毛剃掉,再按個人審美愛好,另外人工描繪一番。不管是涅齒還是點眉,都是作為貴族的象徵。既令人尊敬,也使人望而生畏。這項陋習的改革,頗有些像四十多年後中國人的剪辮子吧。 刑法方面,不合理的東西必須予以改變。但一時來不及,暫且沿襲幕府的舊刑律,只對過於殘酷的刑罰加以控制。如像磔刑,只限於弑殺君父的大逆不道罪;焚刑一律改為梟首等等。 對於新政府來說,最感到麻煩的事,是辦理涉外關係的問題。 大家知道,在幕府執政時期,朝廷對於外國的政策,只有一條:攘夷,堅決不同洋人打交道。對幕府與外國簽訂條約,朝廷一貫唱反調,並以此不斷地攻擊幕府。 事到而今,擔子落到自己肩上了,自己成了對外關係的責任人,不能再念「攘夷」那本經了。新政府必須繼承舊政府與外國的一切條約、契約、債務。 舊幕府自安政以來數十年間,達成了與外國之間的通商、建交等大量事實。為此專門設置了「外國奉行」職位,即外交部長,配備了一批官員。派遣過訪美、訪歐使節,整備橫濱海港,開闢了碼頭、海關、倉庫、商館、居留地等設施。這些年橫濱已經發展成了東洋重要的開放港口,異常之繁榮。從這裡輸出茶葉、生絲等物品,給政府提供了莫大的收入。 遠在京都處於封閉狀態的朝廷,對此一無所知。他們成天郁於以皇宮為中心、一平方裡不到的狹小地區,確實孤陋寡聞得很。突然王政復古成功了,真不知該怎麼辦。 2. 風從西方來 新政府的首腦中,不少人來自薩摩藩和長州藩的武士。比起朝臣來,他們較多接觸外國的事物,懂得一些新知識。其中有像伊藤博文和井上馨那樣,偷偷到英國留學的人才。儘管說不上經驗豐富,但總得把舊幕府遺留下的外交事務接管下來。 在王政復古的大號令下,從諸侯中新任命了15名參事。他們原先在藩內,多系中、下級武士。當然沒有官位,也沒有衣冠。 這就出現了一個難題:召集開起會議來,讓這些沒有官位和衣冠的參事坐在哪兒? 按照宮廷的傳統,沒有官位的人,是沒資格上殿的。冥思苦想才想出個折衷辦法,在宮廷小會議室的院子裡,鋪上一層帳篷布,讓他們坐在篷布上好了。 有一名新任命的參事,年方19歲的西園寺公望,直言不諱地提出異議:「參事是個審議國家政務的重要職務。只因以前沒有賜給他們官位的機會,開會就另外設席,實在欺人太甚!我以為應該與大家並列,平起平坐。」 西園寺公望本人出生于貴族之家,其家庭地位僅次於五位設政。他當然有上殿的資格;但看見比自己年長、見多識廣的西鄉吉之助、大久保利通、後藤象二郎等人,坐在比自己矮一級的地方,感到不是滋味。 可是他的親兄長聽了,一陣哈哈大笑:「宮禁中有宮禁中的規矩。殿上是大納言啦、中納言啦之類高官坐的地方。你的看法有點兒不對勁兒呀。」 公望道:「現在這些新任命的參事,做的工作就是大納言和中納言所幹的事。而且,是從前沒有幹過的新鮮事。」 西園寺公望從12歲起,就在宮廷中做事,當上了孝明天皇的近臣。他博覽群書,與各方面的人士交往,對國家大事有著獨特的見解。鳥羽、伏見之戰後,被任命為山陰道鎮撫總督。給了他一個特殊使命,萬一討幕軍戰事失利,山陰準備作為天皇撤退的避難之所。西園寺到了任所,沒有動用武力,就讓當地人歸附,宣誓效忠皇室。 從山陰回來,他被新任命為東征第二軍的總督。20歲就擔當總督重任,這在日本既需要超過常人的才能,更講究很高的門第出身。 先前說過,伊藤博文曾經留學英國,懂英語。王政復古後被任命為兵庫縣知事。一次碰見西園寺,熱心地給他介紹一家西服店,慫恿他做一套西服。 「你今後非得和西洋人打交道不可,無論如何也得有一套才行啊。」 西園寺公望在率軍出征前,進宮見駕,接受錦旗和節刀。第一次整整齊齊穿上新做的西裝進宮去。 西園是個美男子,人才出眾。得意揚揚地穿著套裝西服,足登一雙草鞋,頭戴一頂塗漆的戰陣斗笠,步入宮門自我感覺良好。 對於朝臣們來說,真是亙古未見的稀奇事。宮廷自來就是攘夷派大本營,竟然有人一身夷服闖了進來;精神正常的人,肯定幹不出來的。 大原三位名叫重德,69歲,是攘夷派元老,以硬骨頭漢子聞名。他實在看不過意,皺起眉頭說道:「這是什麼打扮?這兒是宮內喲。再說,今天不是閣下接受敕命的日子嗎?」 大原家比西園寺家的家格低一些,這話說得已經夠客氣了,以免太失禮。可是忍不住又補充幾句文縐縐的話:「穿夷狄服裝者,必是聽命于夷狄之人也。今受天皇之命,去討伐親夷狄的幕府,身為總督竟然穿著夷狄之服裝,真是荒謬絕倫!請立即更換下來。」 西園卻若無其事地說:「時勢變了。從今以後,必須學習外國人的長處,拋棄陳腐落後的東西。閣下如何衣冠束帶,悉聽尊便;但是拖著那呼呼啦啦的累贅,能夠上陣打仗嗎?」 對方仍然固執己見:「戰爭是另外一回事,進了宮廷請尊重自古的傳統。」「嗯,我懷疑今天這個儀式,按照老規矩是否合適……我可以斷言,一年之內,連朝廷都會變成西式的。如果願意的話,我們就打個賭,看變還是不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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