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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2.曼海姆受辱

  匆匆地回到家裡,莫紮特大聲地在門口嚷道:「最親愛的寶貝妻子,我回來啦!」可是屋裡沒有反應。這使莫紮特有些著急。他急急地走到裡面,發現妻子躺在床上,莫紮特又為之一驚。還好,康施坦莎只是懷孕反應很重,連腿腳都腫了,而且疼得厲害。該吃些什麼補補身體吧,可哪來錢呢?莫紮特的經濟拮据到了極點,經濟不佳,就更沒有創作激情,沒有作品,又哪來收入,惡性循環,周而復始,莫紮特當時的境況真是降到了極點。然而,對一個窮人來說,很多朋友在這時都在分水嶺邊改道了,莫紮特現在只有經常地給共濟會的普赫堡寫信了:

  天哪,現在就是一個平時我最恨的人,我也不希望他陷進我目前的遭遇!如果你,我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也拋棄我的話,那我這個不幸而無辜的人和我那病得可憐的妻兒們就全都沒有活路了。

  因為這時醫生已經對康施坦莎建議,應該馬上到離維也納不遠的巴登——維安礦泉去進行礦泉洗浴治療。而康施坦莎必須把卡爾帶上,這樣莫紮特就必須同時在兩個地方支付房租和膳費,這使莫紮特向唯一可以求援的人發出了「求救」的呼聲。然後,莫紮特又寫道:

  唉,上帝呀!我還沒能謝你,又得向你求助了,還不了錢,反而又要告貸!由於這場倒黴的病,我一點兒錢都沒掙到,我想這個情況也不用再向你重複了。可我必須提及,儘管處境這麼困難,我還是決心要在家裡舉行一次預售票音樂會,這樣至少可以負擔繁重的日常費用(我相信你一定會諒解並耐心等待我的),可是,我連這一點都沒能做到!命運如此無情地和我作對(雖然只是在維也納),以至我不管幹什麼工作都掙不到一分一文。兩個星期前我就把單子〔徵求預訂參加音樂會的名單〕分發出去了,但簽上名字的只有斯維登一個人!我親愛的妻子看上去一天天好轉。要不是這個打擊,這個殘酷的打擊落在了我的頭上,我早就應該工作了。她好起來了,至少他們告訴我她正在好轉,雖然昨天,14日,她又疼得厲害,我心焦如焚,簡直陷入了絕望的境地。她疼,我也難過!不過昨天晚上她睡得很好,今天上午也顯得很高興,我又充滿了希望……親愛的好朋友、好兄弟,你瞭解我目前的狀況,可你也知道我的前途……現在的問題是,我惟一的朋友,你能不能再借給我500個弗羅林?我想這樣:在我完全安定下來之前,每月還你10個弗羅林……現在你全都知道了……請你不要因為我對你如此直言而感到不快。請記住,沒有你的幫助,你的朋友和兄弟的名譽、安寧,甚至他的生命都會毀於一旦……

  這是一個誠實而又無處求援的貧窮者向他惟一的好朋友發出的肺腑之言,在這裡,莫紮特開始談到了生命,開始感到了死亡的臨近,如果這一位朋友再拒絕他的話,他的生命也可能毀於一旦。

  富在深山有遠客,窮在大街無人問。昔日莫紮特的那些吃喝、跳舞、打檯球的朋友呢,這時都到哪裡去了呢?上面這句話也許就是最好的說明,連羅倫佐這樣的朋友在莫紮特搬到城外以後,也很少與他聯繫了,這使莫紮特感到世態的炎涼。

  由於得不到應有的積極治療,康施坦莎的病情開始惡化了,莫紮特這個不善理家務的人,這時只好為家庭的生活操更多的心了。眼看莫紮特實在支持不住時,康施坦莎的妹妹索菲婭也只好來照顧姐姐,並安排家務了。而對康施坦莎來說,這病已經到了聽天由命的程度,要看病沒有錢,要起床沒有勁,只能整天躺在床上,讓身體中的抵抗力與病魔去進行拉鋸戰。她似乎有些很坦然地在靜候著康復抑或是死亡的來臨。

  索菲婭的到來,使莫紮特又有了點時間來抓緊創作些作品。那天,莫紮特正在創作,索菲婭也坐在姐姐的床邊。突然,康施坦莎嘴裡說著什麼,莫紮特猜想也許是肚子餓了,就用一把小刀去切一片麵包。還沒等莫紮特緩慢的動作完成,康施坦莎又悄悄地睡著了,原來她只是在說囈語。這時,一個粗手笨腳的女僕突然推門闖了進來,她的蠻勁使打開的門撞倒了一把沉重的椅子,莫紮特生怕這把沉重的椅子倒下的聲音驚醒康施坦莎,於是急忙跑過去想扶住椅子,但椅子還是壓在莫紮特的手上向下倒去,而倒下的椅子正好把莫紮特手中的小刀刺進了他自己的大腿,差不多只剩下一個刀柄還留在外面了。

  莫紮特平時是最怕痛的,而且更害怕流血,但這次他突然地皺了一下眉頭,做了一個張嘴大喊的神態,然而卻沒發出一點點聲音。他忍著痛,示意索菲婭快跟他一起去另一間小屋,當小刀從大腿上拔出的時候,莫紮特這才沒命地叫了起來。塗上外傷的油膏以後,索菲婭又替他包紮了傷口,莫紮特這才一瘸一拐地回到房裡繼續創作,而且還一直瞞著妻子,不讓她知道發生的事。

  在這段時間裡,因為怕影響妻子的休息,莫紮特幾乎成了一個「無聲」的人物了。原來創作時要哼唱幾句的,這時幾乎聽不到他的歌聲了。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的處境使他現在唱不出歌來了。有人進門他首先要把豎起的食指放在嘴上,然後發出輕輕的一聲「噓」,人走了他又踮起腳尖去關門,惟恐有突如其來的聲音吵醒了妻子。這樣「噓」了一個多月以後,莫紮特已經習慣了,以至於到了街上碰到朋友,也會情不自禁地做出一個「噓」的動作來。當然,這又引來了朋友間的一場善意的諷刺。

  妻子的重病已經壓得莫紮特喘不過氣來,然而,還有不幸正在莫紮特的腦後接踵而來。1790年2月,約瑟夫二世皇帝去世了,他的弟弟利奧波德繼任了。新皇帝因為不准讓在哥哥手中得寵的人再在身邊,並要盡力破壞哥哥創下的天地,於是就加緊了對這些人的迫害,莫紮特當然也在此列。

  湊巧的是,莫紮特在這時正好給新皇帝提出過擔任樂隊副指揮的職務,還要皇帝批准讓他負責指導皇室成員的音樂學習。

  在一大批樂師和歌手被逼辭職之後,莫紮特還在等著皇帝批准新任命呢。然而皇帝根本不會理睬莫紮特的任何要求,因為傳到皇帝耳朵裡的莫紮特已經負債達到了3萬個弗羅林,「任命這樣的人,豈不使宮廷威信掃地了嗎?」也許皇帝正這樣想呢!

  走投無路之際,惟一的一條活路只剩下收幾個富家子弟教課了。而這是莫紮特向來看不起的,落難中人,現在連這個也顧不得了,而且還要四處托人,要求介紹合適的學生。

  康施坦莎在床上與病魔進行拉鋸戰之後,終於能起床活動了,但過了不久,她又病倒了,而且知道這次患的是靜脈炎,病情與上次基本相同。最好的辦法是去洗礦泉浴,一洗就是60次,那費用是一般貧困者所無法承受的。但莫紮特還是向高利貸者借了800個弗羅林,並簽下了借款1000個弗羅林的借條,利息另付。

  借錢得還,莫紮特好不容易寫完了兩首四重奏,接著,他寫信給普赫堡:「為了掙一點現錢,我又不得不撂下難寫的四重奏,去寫一首普通的歌曲。現在我又為了同樣的原因在寫幾首鋼琴奏鳴曲。」然而這樣還是賺不到足夠的錢,於是,莫紮特又開始進行了一種新的為人不齒的「音樂創作」——為掛鐘裡面的風琴譜寫柔板和快板。後來又為一架小型的手搖風琴寫了一首行板和一首華爾茲舞曲,為一台掛鐘寫了一首幻想曲。

  一個音樂大師竟然因生活所迫,寫起了這類音樂「製作」,這已經是夠悲慘的了。然而,這還遠不是「悲慘」的全部,當維也納流行一種旋轉的金屬圓柱碰撞小音叉而「奏樂」的百音盒時,莫紮特為了生計,又成了百音盒音樂的「創作者」。莫紮特啊莫紮特,當年台下扔上來的一塊掛表也許就是你創作百音盒的全部報酬,而今你竟因為生活所迫,為此區區小利,彎下了宮廷作曲家挺直的腰,可悲啊可悲!!

  當新皇帝要去法蘭克福加冕時,為了掙錢,莫紮特又帶著妹夫、小提琴家霍費爾去法蘭克福。沒有旅費,只能把家裡的銀餐盤和妻子的幾件小首飾送進了當鋪……

  到了目的地,最要緊的是給妻子寫信:

  最親愛的妻子,我的心肝:

  ……我們剛剛到達,只花了六天時間……路上一直是好天氣,只有一天不太好,即使那一個壞天氣也沒有使我們感到不舒適,因為我的馬車(我真想吻它一下)棒極了。

  在雷根斯堡,我們在美妙的音樂聲中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飯菜美味可口,還有最醇厚的莫塞勒葡萄酒。紐倫堡是個令人討厭的城市,我們在那裡吃的早飯。在維爾茨堡,我們用咖啡溫暖了自己寶貴的肚子……我決心盡一切努力在這裡掙上一筆錢,滿心歡喜地回到你的身邊。到那時,我們的生活將會變得多麼美好啊!我要工作,無比刻苦地工作,直到,直到任何飛來橫禍也不能再把我們拋進絕望的深淵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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