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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5.甜蜜的靜寂

  1564年2月12日,距離他的90歲大壽(3月6日)還有幾十天。

  他工作了整整一天,《龍太尼尼哀悼基督》雕像漸漸被黑暗所包圍,地上散落著薄薄的一層白色石粉。

  窗外夜幕下的寒氣不時地鑽進來,米開朗琪羅覺得身上發冷,便披上毯子,裹緊了,蜷縮在椅子裡。

  肚子隱隱作疼,那是膀胱結石又在作祟。全身骨子裡透出的寒意中,又夾著說不出來的酸疼,手腿關節挪動一下,都會發出「嘎叭」的枯澀聲音。

  他不想睡覺,也無法入睡,現在坐在椅子裡就是最好的享受。

  《哀悼基督》雕像就如鬼影憧憧一般,但米開朗琪羅已無法看清。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衰老模樣,並不比那雕像的基督好多少。

  「我的聲音仿佛是幽閉在臭皮囊中的胡蜂……我的牙齒動搖了,猶如樂器上的鍵盤……我的臉不啻是嚇退鳥類的醜面具……我的耳朵不息地嗡嗡作響:一隻耳朵中,蜘蛛在結網;另一隻,蟋蟀整夜在叫個不停。」

  苦澀的自嘲不僅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安慰,反而加重了他的孤獨陰影,並且討厭談起以後諸多事情。

  他的侄兒不敢直接前來問候他的健康,只好委託他人。為了避免談起繼承遺產的敏感問題,激怒米開朗琪羅,侄兒故意聲明他的商業經營頗有起色,很富有,什麼也不需求。

  米開朗琪羅裝作糊塗托人帶去口信:既然如此,他很高興,他願意把自己存留的金錢捐贈給窮人。

  侄兒沉不住氣了,只好直接說明自己的擔憂:財產被盜,並關心米開朗琪羅的身體健康和起居生活。

  米開朗琪羅怒氣衝衝地回信說:「……你為我的僕人擔憂……他們都很忠實地服侍我,尊敬我。至於你信中隱隱說起的偷盜問題,那麼就和你說,在我家裡的人都能使我放心,我完全信任他們。所以,你只須關心你自己;我在必要時是懂得自衛的,我不是一個孩子。」

  關心他的遺產,不僅是他侄兒一個,也引起了教皇和佛羅倫薩執政者等人的密切關注。

  他們決定暗中監護米開朗琪羅的起居生活,關注每天進出他家的所有人。如果米開朗琪羅一旦去世,就立即查封他的所有財產,並逐一登記入冊,其中包括他的素描、文稿、金錢等等。以免發生偷盜、遺失的意外嚴重問題。

  這些秘密措施在暗地裡進行,米開朗琪羅自然不知道,否則會引起這位老人的強烈抗議。

  米開朗琪羅竭力把自己封閉起來,但他的少數幾個密友仍然常常登門看望,帶去新鮮的話題和生活的熱情。

  這時米開朗琪羅會久久地擁抱著朋友,再三親吻,眼眶裡充滿了淚花,好像年老的父親驚喜地遇見了失蹤兒子一般高興。

  他會長時間地談論藝術,指點朋友的美術工作。有時還會拉著朋友,騎著馬到聖彼得大教堂的工地上去。

  在陽光下,他會像個孩子一樣笑著,也很溫柔,不時地擦著濕潤的眼眶。

  不過有時他的朋友卻是匆匆趕來,因為聽說米開朗琪羅又昏倒了。

  倔強的老人因為一時興奮,光著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拿起錘子一干就是3個小時,隨後全身痙攣,突然倒地。

  幾天後,米開朗琪羅不聽朋友勸告,又騎馬溜達去了。

  米開朗琪羅的最後一封信是口述的,朋友記錄,最後由他簽名,並寫上1563年12月28日。

  他已有一年未拿筆了,但他仍然不願輕易放棄心愛的雕刻工具。

  「當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70多年,單調的節奏裡卻蘊藏著他的天才智慧和詩韻。

  歷史學家還未發現米開朗琪羅與美妙的音樂有什麼直接聯繫,然而「當當」的聲音已足夠使他陶醉在忘我的藝術境界裡。

  他不願意朋友前來照料他,更不願意旁人插手雕刻他的作品,即使是他的最後一件未完成的《龍太尼尼哀悼基督》雕像。

  他整整工作了一天之後,病魔再次猖獗進攻,瘋狂吞噬他最後賴以支撐的健康細胞群體。

  1564年2月14日,米開朗琪羅開始發高燒,他的學生聞訊後,氣喘吁吁地趕到,但屋裡並沒有米開朗琪羅的影子。

  外面下起了小雨,學生焦急地問僕人,但是誰也說不清。

  透過濛濛細雨,學生終於看見了米開朗琪羅的身影,「這種天氣,出外散步真叫人擔心。」學生在抱怨。

  「你要我怎麼樣?我病了,到哪裡去休息。」米開朗琪羅的話音粗濁,神情古怪,引起了學生的恐慌不安。

  醫生匆匆趕來了,強迫米開朗琪羅睡到床上,不准出外,閉門休息。

  第二天早上,米開朗琪羅的精神似乎好多了,腦子也清醒。他吩咐朋友寫一封信給他的侄兒,可以前來羅馬。

  他還勸說圍在床邊的朋友、學生回去,並伸出手,表明自己已經恢復健康。

  下午三四點鐘時,他固執地掙扎著起來,想騎馬出去。

  他勉強地摸到門邊,累得額上冒出冷汗,腳下好像踩著棉花,軟綿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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