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阿瑟將軍傳(109)

一〇九

　　根據情報迅速進行550英里的躍進可能是對的，但也可能是錯誤的，這是一次大冒險。麥克阿瑟從不發動沒有陸基航空兵掩護下的進攻，就發起進攻。如果他選擇在霍蘭迪亞登陸，他將不得不依靠尼米茲提供艦載航空兵的空中掩護。他知道，即使天氣好，尼米茲和金上將也可能不願意幹。海軍的軍事學說認為，從安全的陸基機場起飛的轟炸機擁有對艦載航空兵的優勢，它們可能在幾個小時、甚至是幾分鐘之內就消滅航母。無論他得到什麼樣的航空母艦空中掩護，它都會在幾天之後撤退。然而麥克阿瑟有種感覺，儘管存在這些風險，他還是能在霍蘭迪亞成功地實施一次進攻。他打電報給參謀長聯席會議請求他們允許他於4月15一24日派兩個師在霍蘭迪亞登陸，因為這段期間的海浪情況適於白天發起進攻。

　　麥克阿瑟決定入侵霍蘭迪亞讓那場關於太平洋戰略的討論進入了關鍵時刻。金和尼米茲試圖重新劃分西南太平洋戰區的邊界，這樣麥克阿瑟在深海的前進基地就會移交由海軍管理。麥克阿瑟勃然大怒。他給五角大樓發了一封電報對此進行了一番猛烈的抨擊，說該建議極有損於他的名譽，如果不撤銷這項建議，他想回美國見總統。他強烈暗示，如果總統決定站在海軍一邊，他就會辭去他的司令官職務。馬歇爾撤銷了金的建議，但對麥克阿瑟把這件事牽扯到辭職問題上來還是感到十分生氣和困惑。「我認為就這件事本身而言，改變你的戰區的邊界不能被看作是對你指揮能力的嚴厲指責。」馬歇爾對他說。

　　這位總參謀長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出他幾乎一點也不理解麥克阿瑟的思維方式。對麥克阿瑟來說，這不僅僅是他職業聲譽的問題——儘管他認為的確如此——更重要的是，是他個人榮譽的問題。他反復、公開、並激動地說過，他要返回菲律賓。姑且不論是對是錯，他認定了，如果把他在海上的前進基地轉交給美國海軍控制，就會妨礙他實現他的諾言。在這種情況下，他還不如回家。但如果他確實回到美國，半途而廢，那就等於十分不光彩地結束了這場在他看來近乎聖戰的討伐。馬歇爾沒有把戰略問題和虔誠的感情聯繫在一起，也不理解那些這麼做的人。

　　儘管海軍已經放棄了他們的建議，金上將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竭力要求把太平洋上的一切都放到令人畏懼的尼米茲的進攻之後。他想讓中太平洋的大規模進軍變成首要的軍事行動並且讓海軍於6月攻佔馬裡亞納群島，如果參謀長聯席會議允許的話。哈普·阿諾德突然發現自己在這場關於戰略問題的爭論中成了辯論的主角，在所有的人中硬是要地來擔當這個角色，實在是對五角大樓的政治手腕的一個小小的諷刺。阿諾德自己承認對大的戰略問題幾乎一無所知。但是他很清楚對這件事該表明什麼態度。

　　這場戰爭中最大的項目，從資金角度來講，不是原子彈（該項目耗資20億美元），而是耗資近23億美元的B一29轟炸機。阿諾德和整個美國空軍，以及美國的納稅人都在「超級堡壘」轟炸機的成功上下了很大賭注。阿諾德認為利用這種轟炸機進攻日本可能會迫使日本屈服，而且這一貢獻可能會帶來空軍在戰後獨立。他所需要的就是在能威脅日本的航程範圍內為他的B－29轟炸機建造機場，而馬裡亞納群島正好提供了這一條件。「超級堡壘」的航程足夠從塞班出發去轟炸東京。海軍應該向馬裡亞納群島運送足夠的燃料和炸彈。畢竟要盡可能避免B—29轟炸機蒙受損失。

　　一般說來，阿諾德在參謀長聯席會議中是馬歇爾的忠實下屬。然而在1944年3月進行的關於戰略問題的辯論中，他堅持走了一條自己的道路。由於阿諾德大力支持金，徹底戰勝了馬歇爾。尼米茲個人向參謀長聯席會議提出了中太平洋大規模進軍的想法。第二天，薩瑟蘭闡述了麥克阿瑟提出的備選方案，麥克阿瑟極力主張將主要進攻軸線放在沿新幾內亞北海岸一直到菲律賓。可能薩瑟蘭也該免開尊口。就算他能象麥克阿瑟一樣能言善辯，那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3月12日，參謀長聯席會議起草了戰略指令，在1944年餘下的9個月內執行。麥克阿瑟關於在霍蘭迪亞登陸的建議被批准了。尼米茲將在6月佔領馬裡亞納群島。麥克阿瑟應在11月在菲律賓南部的棉蘭老島登陸，但是一切實際上都是圍繞著1945年2月的海軍進攻臺灣而進行的。

　　這項指令提出了在呂宋登陸的一點可能性，但是這也是作為輔助性軍事行動提出來的——如果事實證明要進入臺灣必須進行這類軍事行動的話才這麼做。這是馬歇爾代表麥克阿瑟能夠從金那裡獲得的惟一讓步。麥克阿瑟能希望的最好結果就是金能夠理解，他要做的就是象徵性地返回菲律賓，回到遠離馬尼拉的某個地方——既不要把它看作靠武力贏得的成功，也不是解放一個在貪得無厭的征服者的鐵蹄下呻吟的被佔領國。

　　他帶著一種幾乎是挑釁的情緒作出了答覆，他公開重申了現代軍事史上最著名的使命聲明。3月17日，澳大利亞總理約翰·柯廷主持了一次國宴，慶祝麥克阿瑟到澳大利亞期滿兩年，並答謝他兩年間作出的功績。麥克阿瑟以一篇簡短的講話作答，感謝澳大利亞政府，他還談到，「過去的兩年是澳大利亞最重要的兩年。你們所面對的是貴國歷史中最危險的時刻。你們的生命遭到威脅，你們必須迎接挑戰，爭取勝利。在太平洋，戰爭的趨勢就是在這裡扭轉的，來勢兇猛的侵略行動漸漸退落。兩年前，當我踏上你們的土地時，我曾對菲律賓人民說『我會回來』。今晚，我重複這句話。我會回來的。我們最終要重新征服並從敵人手中解放這片一衣帶水的土地」。

　　宴會之後，麥克阿瑟與柯廷及他的國防部長弗雷德裡克·謝登爵士進行了一次長談。他告訴他們他將於近期對霍蘭迪亞發起進攻。臘包爾這個皇家澳大利亞空軍曾多次空襲的地方，現在已經完全中立化。它不會再遭到入侵了。

　　柯廷打算去華盛頓與羅斯福首次會晤。他的政府要向美國提出大量問題。戰爭結束後會如何處置從日本人手中奪回的島嶼？澳大利亞是否能在與日本的和談之中佔有一席之地？聯合國是什麼類型的組織：是維和組織呢還是調停組織，還是二者兼有？澳大利亞已經開始擔心自己在戰後的世界中的安全問題了。

　　麥克阿瑟就如何提出澳大利亞關心的問題給柯廷提出了一些建議，但告訴他不要把羅斯福的許諾太當真。「他不顧是否背信棄義……對他自己答應過的事情也會推三阻四，只要對自己合適了，他就能自食其言。」麥克阿瑟還說，他應該盡可能多花些時間與總統討論。跟參謀長們會面沒有太大的意義。他們在調停和制定戰後世界可能的安全條約問題上幾乎沒有什麼決策權。但為防備萬一柯廷被介紹給參謀長聯席會議，麥克阿瑟向他做了一些扼要的介紹：「馬歇爾是個見多識廣、討人喜歡的人，但是他沒有戰略思想。金上將的個性刻板，缺乏吸引力。」至於阿諾德，他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他的主要興趣就在於對德國實施戰略轟炸。他根本就不關心澳大利亞和西南太平洋戰區的事。

　　柯廷問麥克阿瑟是否需要他在華盛頓為他的太平洋戰略做些工作。麥克阿瑟回答說作為一位總理為此作出的任何努力都會被看作是對軍事事務進行政治干預。他建議說，這一仗還是由他自己來打更好。

　　柯廷出發去美國後不久，尼米茲就到達布裡斯班與麥克阿瑟商議如何完成參謀長聯席會議頒發的新指令了。他們討論了在霍蘭迪亞由海軍提供空中掩護的問題時，事實上這位海軍上將的心裡仍然惴惴不安。海軍害怕到這次軍事行動開始時，敵人會出動200一300架飛機保衛霍蘭迪亞，對他的航空母艦構成極大的威脅。肯尼信心十足地（他總是這樣）讓他放寬心：「我會在4月5日以前幹掉日本鬼子的飛機。」在場所有人都對這一貌似輕率的承諾大為震驚，只有麥克阿瑟例外。

　　雙方還討論了在拿下霍蘭迪亞之後，陸海軍如何在其它軍事行動中協同作戰的問題。海軍打算在9月15日左右攻佔帕勞群島，而海軍的計劃制定者想知道，西南太平洋戰區會做什麼呢？西南太平洋總部的參謀們對此腦子裡一片茫然。帕勞離新幾內亞十分遙遠，攻佔它的原因之一就是為麥克阿瑟11月在棉蘭老島登陸排除障礙。但是從霍蘭迪亞到棉蘭老島又相距500英里。如果尼米茲在帕勞群島停滯木前，麥克阿瑟就不能指望在艦載航空兵掩護他進攻棉蘭老島的同時，他還能得到足夠的攻擊艦隻。所以如果尼米茲真的要在9月中旬那麼早的時候就攻佔帕勞的話，麥克阿瑟只能在遠處望洋興嘆。

　　對麥克阿瑟和他的參謀們來說前景是黯淡的。正象他們在腦.海裡反復而悲觀地想到的那樣，尼米茲無意中肯定了麥克阿瑟本來就擔心和懷疑的事情。近來他曾給約翰·卡倫·奧洛克林寫信，信中說：「似乎已經有了一個大家都商量好了的計劃要繞過菲律賓，」但是直到現在，陸軍部和海軍的高級官員們中都沒有人承認這件事。尼米茲說，儘管他個人感到有必要在呂宋登陸，但金上將打算利用馬裡亞納群島和帕勞群島作為跳板，直接攻打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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