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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反對過羅斯福或與他有宿怨的人驀然發現,當一切頓成往事時,自己同總統隔得竟是如此之近!羅斯福在國會山上的強硬對手羅伯特·A·塔夫脫動情地說:「蓋棺定論,他是個戰時英雄,他為了美國人民,確實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度反對羅斯福的《紐約時報》發表如下社論:「正值強大而殘忍的野蠻勢力威脅著要蹂躪整個西方文明的時候,幸有羅斯福坐鎮白宮。百年之後,人類也會因此俯伏而感激上帝。」

  在唐寧街10號,丘吉爾感到"挨了一記重擊",感到一種深重的無法置換的損失降臨了。幾天後,首相在聖保羅大教堂的追悼儀式上失聲痛哭。在克里姆林宮,斯大林神情黯然,他默默地"緊握著哈裡曼大使的手約有30秒之久,還沒有請他坐下。」隨後,極度悲傷的元帥凝重而細緻地詢問總統去世前的情況。莫斯科紅場下了半旗,旗幟圍上了黑邊。重慶的蔣介石起初怔怔地坐了很久,淒然無語,隨即趕緊吩咐籌辦悼念事宜。中國共產黨《新華日報》以"民主巨星的隕落——悼羅斯福總統之喪"為題發表悼念社論。日本東京電臺引述鈴木首相的話:「我得承認,羅斯福確是領導有方,美軍今日優勢地位莫不有賴於他之領導。因此,他的去世對美國人民是個巨大損失,這點很可理解,我也深表同情。」東京電臺隨後特播幾分鐘哀樂以表示"對一位偉人去世的敬意"。羅斯福在1932年大選中說過:「請根據我的敵人的評論來評價我。」

  載著靈柩的總統專列緩緩地錋E邐北行。沿途露宿等候瞻仰靈車的人無以數計。車過亞特蘭大,一群黑人女佃農跪在棉田裡,雙手緊攥,伸向靈車致哀。14日上午10時多,海軍陸戰隊、坦克部隊、陸軍和各兵種的女兵護衛覆蓋著黑絲絨和星條旗的靈車穿過華盛頓的街道。6匹白馬拉著載有靈柩的炮車,車後是一匹孤獨的乘馬,戴著眼罩,馬蹬倒懸,垂掛著一柄劍和馬靴——象徵勇士已撒手塵寰。肅穆的人群立在街道兩旁。此情此景,令人們驀然回想起沃爾特·惠特曼為80年前的幾乎同一天的另一位偉大的美國總統逝世所寫的挽歌:

  「靈柩經過大街小巷
  經過白天和黑夜,經過烏雲低垂的大地
  卷起的旌旗排列成行,城市全蒙著黑紗,
  ……
  這裡,你緩緩走過的靈柩啊,
  我獻給你我的紫丁香花枝。」

  下午4時正,總統的祭奠儀式在白宮東大廳舉行。代表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鮮花圍滿大廳四壁。羅斯福生前用過的輪椅,赫然擺放在祭壇的旁邊。華盛頓教區的安格斯·鄧恩大主教主持了簡短的主教派葬儀,他在祈禱後的悼詞中引用了羅斯福首次就職演說中的那句話——「我們唯一必須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會使我們變退卻為前進的努力陷於癱瘓的那種無可名狀的、缺乏理性的、毫無根據的恐懼。」主教說:「這是總統最初對我們講的話,我確信他還希望把這作為他的最後遺言。」

  杜魯門總統走進東大廳時,人們忘記了起立。這種禮儀上的疏忽連杜魯門自己也沒意識到,「或者即使他注意到了,他也能理解在場的人還不能把他同他的崇高職位聯想在一起;他們所能想到的一切是總統去世了。然而,當羅斯福夫人進來時,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所有的人都退出東大廳,一襲黑紗的埃莉諾終於獨自和丈夫呆在一起了,她胸前只佩著當初訂婚時富蘭克林送給她的金質胸花,人們不知道她對丈夫講了些什麼,她最終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輕撫了一下丈夫的臉頰,她把一束玫瑰放在靈柩裡,於是靈柩從此封蓋起來。

  當晚,靈柩由專列送往海德公園。次日早上,載著靈柩的炮車和平乘沿著陡峭的山路攀援而上,到達羅斯福宅第所處的小山丘上。在那被高大的鐵杉樹和籬笆密密地圍著的玫瑰園裡,親人、朋友、僕從和士兵們肅立在墓穴的四周。西點軍校的學員組成的儀仗隊,鳴槍向總統作最後的致敬。

  上午10時許,富蘭克林·德拉諾·羅斯福複歸大地。四野蕭索,六合暗然,赫德遜河水嗚咽地流淌。驀地,神秘的哀樂如銀匝瀉地。人們的目光越過眼前的籬笆,可以看到那邊草坪上一叢叢低矮的紫丁香樹梢上,丁香花正寂寞地怒放。人們在心中又默誦起惠特曼那不朽的詩章——

  當紫丁香最近在庭園中開放的時候,
  那顆碩大的星星在西天的夜空隕落了,
  我哀悼著,並將隨著一年一度的春光永遠這樣。
  ……
  在那裡,在芬芳的松杉和朦朧陰暗的柏林深處,
  紫丁香,星星和小鳥和我心底的挽歌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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